他站到梁逸面前,想问人有没有好一点,乳糖不耐受的症状还在不在,那样不要命的上吐下泻再来几次,他怕梁逸的身板支撑不住。
但他对上了梁逸过分冷静疏离的脸,所有的话都憋进肚子里。
贺丙咬咬牙,故意摆出少爷架子:“梁部长,就不打算跟我解释解释?”
梁逸双手搭在腹间,轻轻向后靠,慢条斯理地说:“解释什么。”
贺丙心口一赌,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对方的态度过于云淡风轻,让他生出一种错觉:活该他痛苦了整整一个月?
而就在刚刚他还在为他的身体担忧?
贺丙胸口又疼又闷:“解释你步步为营设计我落入情网,解释你利用我的爱实施报复,”他步步向前,字字咬得清楚,“解释你高岭之花不受恩惠却在多年后使用恶劣手段骗心骗情,解释你父亲豪赌不认输卑劣顽固成为我哥哥身亡的导火索……”
梁逸苍白的唇瓣因为他一字一句竟然还能再白下去,直到彻底失去颜色,再开始发紫。
从贺丙的话中,他大概可以推测出贺谪把真相拆解成如何模样,埋藏掉对他的侮辱以及对舅舅一家犯下的滔天罪行。
贺谪精心捡来的这个当作祭品养的傻儿子单纯得可怕,听风是风,但倒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贺谪目前在贺丙的眼里依旧是养了他整整十九年的亲生父亲,谁能无缘无故怀疑自己亲爹所说的话?
但被刺激的情绪不可避免地在梁逸脆弱的肠胃敲下重击,心口痛得也愈发明显,以至于他一时有些分不清是病理上的痛还是由情绪化所导致。
“罪状列全了?”梁逸五指收拢抓住衬衫,“如果没有补充,你可以写成册烧给阎王爷,让他遣鬼使来拿我。”
“梁逸你……”
贺丙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个满面霜白似乎下一秒就能昏死过去的男人。
为什么他能够轻而易举地说出这样的话?欺骗别人诅咒自己都不在乎?他还在乎什么?
抬指直点梁逸胸口,贺丙愤怒的宣泄未等出口,梁逸就像承受不住他指尖传来的力度一样,发出一声极低的闷哼,但很快梁逸便抿紧了唇。
手指猛地收回,贺丙用力甩了几下,五指缠绕的红色火焰波光才渐渐消散。
这是……他的殊力怎么这么活跃?那梁逸刚刚是被他的殊力伤到了?
贺丙心头一紧,正要关心几句,就见梁逸压着胸口紧紧盯着他方才不受殊力控制的那只手,神色晦涩不明。
“是我,”梁逸一动不动地紧锁贺丙的双手,“是我步步为营制造‘心搁’的巧遇。”
刚消散的火焰波光再次出现,梁逸咬唇继续:“贺少爷不觉得可笑吗?你有什么值得我喜欢?几句甜言蜜语?”
“梁逸!”贺丙抬起手作势要去薅梁逸的衣领,只是双手竟然都被淡淡的火焰光波缠绕,他此时贸然触碰梁逸,对方一定会受重伤。
真是该死!直到现在,他竟然还在考虑梁逸!
“梁逸,你活该得心脏病,”贺丙紧紧攥住拳,拼命压抑自己的愤怒,“你活该,你活该被心痛折磨一辈子!”
他没骂爽没骂够,但再狠毒的话却出不了口,活活憋得自己眼眶发红才转身离开。
人出去,门没带,看得出生气。
梁逸缓缓向前弯腰,额头贴到桌面砸出个响儿,双手都攥紧在胸口,声音极轻,只有他自己听得见:“我活不上几年啊,谈什么一辈子……”
上午会诊的病例,明日便需要动手术,谈佑主刀,林横辅助。梁逸的身体状态目前不适合操劳,但技术层面的问题,他依旧是主力。
林横做好术前准备打算再跟梁逸核对一下以免出现纰漏,但伏在桌面上完全起不来身的人着实吓了他一大跳。
“部长?!”
梁逸唇瓣发紫显然是发病的征兆,林横急急问:“药呢?部长药放在哪儿?”
他顺着梁逸的手找到药片给人喂下去,梁逸费力地喘气,一句话说不出。
林横赶紧帮他将领带摘下来,又去解他的衬衫扣子。
“混蛋你在干什么?!”
第一颗扣子刚被解开,林横的侧脸就实实在在地挨了一拳。他站立不稳险些栽倒,但看清来人后,林横反应迅速地立即回击了一拳。
你不是把他当成宝吗?究竟谁是混蛋!
林横把话憋进肚子里,用同样愤怒的目光与折返回来的贺丙对视。
“他是我伴侣,你算什么?敢对他动手对脚。”贺丙嗓门大了一倍,话讲得极快。
“我是医生,”林横胸口剧烈起伏,看出来也在气头上,但依旧碍着梁逸的面子在压抑,“他生病了。”
“生病也不需要你给他宽衣解带。”贺丙怒气不消。
林横横眉冷对:“生病了是不是还要你再踩他一脚?”
“滚。”
针锋相对戛然而止,两人这时倒是有了默契,几乎同时看向发声的梁逸。
梁逸手肘撑着桌面,掌心盖在额头,满面冷汗,气喘严重:“都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