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劳造成心脏无法负荷,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
梁逸在他熟悉的昏暗中转醒,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微弱闷哼,大概是心中清楚每次都是独自醒来,所以他才肯放任自己在孤寂中将疼痛泄出百分之一。
但他很快便抿紧唇瓣。
床边有人。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疼吗?”
喜悦夹杂着担忧的声音,出自口口声声嚷着要追他的小白兔。
病房里没开灯,只留下微弱温馨的床头灯,似乎怕打扰病人休息。
梁逸半眯着眼望着贺丙影影绰绰的身影,低低回了两个字:“没事。”
“那饿不饿?听他们说你几乎一整天都没吃饭,怎么受得了?”
贺丙猫腰小心翼翼凑近,想要看清梁逸的脸色,却正对上那双不闪不避直视自己的眼。
他一怔,眨了下眼,又退回原位:“那……要不你再睡一觉?”
梁逸又盯了他一会儿,盯得眼皮打颤才缓缓闭上眼。
“好好睡一觉吧,我在这陪你,有事叫我。”
贺丙絮絮叨叨,即便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也知道梁逸听到了。
因为,在他起身为梁逸掖被角时,捕捉到那双浓密的眼睫极轻地颤了颤。
但并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第二日,贺丙起了个大早,确切地说他昨晚几乎一夜没睡。
在病房守到十点,就被人毫不留情地给赶了出去。
没给他理由,但贺丙知道梁逸的几个老熟人根本不信任他这个来自玺域贺家的人。
当然,报道还不满一天就长在人家医研部部长身上,任谁都会觉得他居心叵测。
虽然他确实别有用心。
不过好歹越昱还是给他安排了个休息舱,出去住太过麻烦,毕竟他混进审异局并不想耗费他追爱路上的半点时间。
况且,他确实想脱离贺谪的监视很久了。
在休息舱睡的第一晚,全是梦。
他与哥哥被关在华丽的大型牢笼,有吃有喝有穿没有人气,有兄弟两人间的欢声笑语,也有父亲骤然而降的怒气、打骂。
辗转反侧了半宿,一大早,贺丙便赶到研测中心。
因为昨天在梁逸忽然晕倒的情况下,贺丙条件反射却也是发自肺腑的“公主抱”,让他在医研部一日成名。
当然也招来了各种议论。
“哥们,你可真勇,那可是梁部长,你都敢直接上手?”
贺丙大大方方接话,但又藏去自己真正的小心思:“我只是搭把手。”
但谁都不会信贺丙这话,毕竟觊觎梁逸的人太多。
他身上强大的殊力,对于其他异者具有巨大的诱惑力,再有高山雪莲般的美貌加持,更是让很多人无法控制地被他吸引。
就算“搭把手”的人不是贺丙,同样也会受到质疑。
“但老弟啊,咱好心提醒你个事儿,”那人压低声音,“部长他可是有白月光的。”
贺丙神色一僵,“噌”地一下窜上一股名为“嫉妒”的火,立马问:“那白月光人呢?”
“死了吧,不然怎么叫白月光呢?他办公桌上摆放的照片,据说是两人留下的唯一合影。”
死了的白月光,大概威慑力更足?
但既然已经死了,便别想成为他进击路上的拦路石。
贺丙眯起眼。
在贺家长到十九岁,疯狂与嗜血多多少少会钻进骨头缝融进他的血液里,哪怕只有十分之一,也够他吃下梁逸。
贺丙不在意地对那人笑笑,把“我要追梁逸”张扬地刻到脑瓜门上。
守在医研部部长办公室门口,贺丙又化身回小白兔,见着梁逸立马解释:“我有遵守约定,只是被人赶出来而已。”
梁逸的脸依旧如失血过多般惨白,但身形很稳。他淡淡瞥了贺丙一眼,幽深的眸光如静水毫无波澜,仿佛对于对方没有为他守夜这件事毫不在意。
毕竟,不熟。
贺丙前后脚跟进办公室:“梁逸,我要追你,”他盯着人的后脑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对方不理,他就继续,“梁逸梁逸,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他一声一声喊他的名字,不过才见过几次,却似乎熟稔得在唤多年好友。
“贺公子。”
梁逸顿住脚步,对上被他忽然的转身打得措手不及踉跄几下差点撞到他胸口的贺丙:“你今年几岁?就直呼我名。”
“嗯?”
近在咫尺的一张冷冰冰的俊脸,让贺丙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强大的气场迫得他想后退,挣扎的内心却又不想因此错过他们之间微乎其微的近距离接触。
犹豫之间,他半退不退,身形不稳,忙用脚跟稳住,却呈现出一种被梁逸的气场压制得直向后仰的弱势姿态。
贺丙不得不踉跄后退半步,站直身后清了清嗓子企图找回场子:“你名字不能叫吗?那我以后叫你什么?梁梁?”
一声哼笑,自鼻腔发出。
贺丙浑身为之一振。
他怔怔地望向梁逸,他们离得那么近,梁逸呼吸时胸口轻轻的起伏,他呼吸的节奏,是他想与之共枕眠的声音。
那张脸,冷清、苍白,似沉睡多年初醒的神明。那双眼,淡漠、疏离,不含任何感情地望着他。
荒谬大胆又兴奋难耐的想法,在火光电石间生出。
渎神。
把眼前的人塞进自己专属的小匣子里,再放上防腐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