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丙几乎被那双幽深的眸光吞噬,他稳住心神鼓起勇气开口:“方便请梁先生喝一杯咖啡吗?”
梁逸不答,依旧用毫无波澜的目光注视着他。
撩人用的伶牙俐齿似乎全被掰碎,贺丙望向梁逸铺满层层细密冷汗的惨白双颊,胸中如有千万虫蚁爬来爬去,愈发热烈却无处发泄的情感令他抓心挠肺得几乎站立不稳,他急急地说出三个字:“老地方!”
梁逸扫了眼他紧张得竟然开始发颤的唇瓣,微微挑眉,侧过头低声对贝北说:“你先回去。”
对于陌生的不速之客,贝北提起百分百的警惕。
他不客气的目光将人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数番,似乎在确定对方是否安全可靠。毕竟他的部长是J型异者,一旦遇见居心叵测的S型异者……
“没事。”
梁逸没避讳贺丙,反而直视着对方用三个人都能听清的音量回贝北。
拦了辆出租车,贺丙先给人开了车门,堂堂大少爷第一次伺候人紧张得手心冒汗。
梁逸没客气,上了车靠在椅背,眼皮用力下压企图阻挡身体上愈发严重的不适。
他很久没有使用过“疗愈”,况且还是大范围的外伤治疗。过度消耗殊力给身体造成的巨大负担,就算刻意忽视也无法抹去它带来的切实反应。
梁逸双臂环胸,头歪向一侧,呼吸略显急促。
贺丙抿紧唇不敢大喘气,一呼一吸节奏跟着乱了套。
他离他那么近,垂眸就能瞥见梁逸鬓角上挂的汗珠,抬眼就可以看到玻璃窗上倒映着的苍白又虚幻的脸。
梁逸的呼吸声就快打湿贺丙的眼。
怎么办?
贺丙长这么大,没这样喜欢过一个人。
喜好、脾性、家庭构成等等,关于他的一切他通通不了解。但贺丙竟然生出可怕的疯狂的痴迷得无法自拔的想法——
他想拥有他,不顾一切。
贺丙眯起眼,似乎做下某种决定。
心一定,紧张得打颤的牙齿逐渐恢复平静,贺丙深吸口气脱下衬衫盖到梁逸身上,只留了件白色打底背心。
他没发出多大声响,窸窸窣窣的小动作却是不断,梁逸早有察觉,只是懒得睁眼。
梁逸微微动了动手臂,拿开衬衫:“不用。”
“你在发抖。”
衬衫再次盖住他的上半身。
搭在腹部的指尖微颤,梁逸没再动也没出声。
车程二十分钟,抵达“心搁”。
车刚停,梁逸单手捂住唇推开车门飞快奔到路旁,压抑的干呕声随即响起。
贺丙紧跟着追过去,手掌覆在梁逸的后背,一边给人顺气一边急问:“你怎么了?晕车?”
梁逸浑身一僵,身上的温度与搭上来的手冰火之别,烙得他骨缝生疼。
微微偏移了下身体,梁逸避开那双手。
贺丙十指交缠尴尬地搓了几下,正要后退两步,就听见一声低沉又短促的痛哼,很轻很弱,稍一溜神便捕捉不到。
再看梁逸的脊背不受控般轻轻抖了两下,紧接着抬手按住上腹,手掌用力压紧唇将全部声响闷在掌心。
贺丙不自觉地跟着连打了几个颤,他大脑宕机一样无法支配身体做出任何动作,耳膜里充斥着早已消散的那声闷哼。
痛与欲纠缠,性感勾魂又不可高攀。
好听极了。
贺丙攥紧拳,为自己在对方病中产生的不堪心动而感到可耻。
他霎时间脸又红又白,偏头暗暗赏了自己一巴掌扔下一句“等我”便转身匆忙奔向最近的杂货店。
边付款边向外张望,贺丙唯恐买水这空挡人就没影了。
他吭哧带喘地跑回来时,梁逸还在原地,只是人已经弯腰半蹲到地上,额头正抵着膝盖,肉眼可见的难受。
贺丙心一揪,抬头张望一圈,在街尾隐约见到药店的标识,忙蹲过去问:“你吃什么药……吃什么药会更好受些?”
他看不清梁逸的脸,只能听到一声紧过一声的呼吸。贺丙猜测对方大概是难受得讲不出话,心中更是着急,又实在放不下心让梁逸一个人在这蹲着,正琢磨先进店里找个服务生帮忙看顾一下,就见一只苍白的手伸到自己的面前。
贺丙盯着他抖得如受伤的孱弱蝶羽般的冷白指尖,好久才反应过来梁逸是在问他要水。
将手里的矿泉水递过去,又怕对方现在虚脱无力握不住水瓶,贺丙特意包住梁逸的手背将他的五指紧了紧,做这个动作时,他能感到掌心潮湿的手明显一僵。
贺丙忙收回手,也收了一手的冰冷虚汗。
拧开瓶盖似乎与打虎一样耗费力气,贺丙眼睁睁看着梁逸攒了几次力才打开那瓶矿泉水。
苍白的脖颈微仰,水颤巍巍地落入梁逸的口中,他弧度优越的下颚正湿淋淋地挂着晶亮的汗珠,湿透的长睫更是抖得分外厉害。
水喝了两三口,人又干呕了几声,梁逸再次伏到双膝上。
等了很久,腿蹲得发麻,贺丙想了想,问:“你有没有好一点?”
收到一声低哑的轻“嗯”作为回应,见梁逸抬起头,再撑着膝盖晃荡了两下才站稳身,贺丙的视线从平视到仰视,直到迎上梁逸居高临下的清冷目光,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呆呆地蹲在原地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谁先动心,谁的模样最怂。
贺丙攥着衬衫站起身,急出的一身汗挂在结实的双臂上,在路灯的映照下多了生机勃勃的活力。
但他现在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