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起眼对电话另一端的人哼哼两声,甚至自己也没意识到他刚才无意间像是在撒娇。
“很难吃,超级难吃。”薄舒说。
猜到薄舒吃得不好是一码事,真切听到薄舒的控诉又是一码事,姜知南也有些内疚,“抱歉啊,这几天考试,我的确没时间去给你送饭。”
薄舒瘪了瘪嘴,“我本来也不允许你耽误考试来给我送饭。”
在他心里,姜知南自己的学业和事业要远比自己吃饭来得重要。
姜知南却把薄舒的这种偏疼误以为这是来自学长的忠告,只当薄舒是一个好学长,轻叹着关心:“今天累不累?”
“还好,不是很累。”
“回去之后就好好休息,换下来的衣服不着急收拾,等我过几天回去帮你,睡觉必须回卧室去,别躺在沙发上就睡……”
薄舒拿着面包咬下一口,靠在墙上一边听着话筒里姜知南的唠叨,一边勾起嘴角偷偷笑着。
等到姜知南几乎把所有的日常起居都交代了一遍后,薄舒才懒懒开口:“姜同学,有你这个朋友真好。”
猝不及防一句话,打得姜知南坐在床上一下子呆滞了,只能抓着手机啊了两声,语气也变得干涩复杂:“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一道长长的感慨,再度打断姜知南的疑问,只听薄舒轻声叹道:“但如果你和我的开始不是因为一夜情就好了……”
电话兀自挂断,姜知南呆愣地看着手机里紧接着出现的消息框。
【薄荷味泡腾片:集合,走了。】
姜知南眨了眨眼,认真地看着薄舒的头像,那是一个素描的背影,少年的手边推着一辆自行车,走在窄小的巷道里。
他的耳边一直回荡着薄舒刚才的感慨,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莫名泛起一阵酸涩。
深吸一口气后,姜知南抬起手指戳了戳薄舒的头像。
【“jzn”戳了戳你】
没有任何后缀,薄舒大概是懒得设置这些。
薄舒坐在楼梯间,平静地看着手机里紧随弹出的消息。
【jzn:就算没有那一晚,我也很愿意和你做朋友,百分之一百二的认真。】
薄舒红了眼睛,耸着鼻子笑道:“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真的很会讲情话。”
三两口面包下肚,薄舒径直起身把包装袋丢进垃圾桶里,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就已经悄悄出现在上层楼梯口的魏扬——和他出演同角色的舞者。
也是前几天,在圣诞树下陪着薄逾的人。
魏扬躲在楼梯的黑暗里,只露出一半的身子,咽了咽口水紧张地对薄舒说:“集合了。”
薄舒冷笑一声,抬步走到魏扬的面前,第一次正视这位名义上的竞争者,哪怕薄舒从不留意。
“听了多少?”薄舒抱起手臂,打量着魏扬怯怯低下的头,此刻他们的站位和气势,显得魏扬就像是被欺负了的弱者,而他薄舒就是一个盛气凌人的霸凌者。
但薄舒无比清楚,一个能在排练的时候躲在他身后,眼里不自觉流露出那等深重怨恨眼神的人,怎么也不能是一个弱者。
至少,魏扬的心里有一条毒蛇。
在薄舒的冷冽视线里,魏扬无法逃避,只能连连摇头:“你、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但不知为何,薄舒似乎并不满意魏扬的这个回答。
他弯着眉眼,伸手捏起魏扬的下巴,像是前辈在指导新来后辈一般,缓缓开口劝道:“我丝毫不介意你说出去,无论是关于我是个同性恋,还是关于我与别人交往、或者说是一夜情,我都一点不在意。”
随着每句话的吐出,魏扬的眼睛越睁越大。
他仓皇地看着薄舒面容上浮现肆无忌惮的冷笑,这和平日里做什么都淡淡的薄舒截然不同,魏扬冷不丁被吓得不敢动弹。
薄舒甩开已经彻底吓傻了的魏扬,冷漠地掐了掐手指。
“说出去,千万别忘记告诉你的金主,一点也不要替我遮掩,我会回报你的。”
临到走出楼梯间的前一刻,薄舒拉着门把手,转头深深看进写满骇然的僵硬面孔。
“对了,薄逾是怎么向你介绍我的,说我是他的弟弟,还是说…我是他想强/奸的人?”
门被重重关上,巨大的声响把魏扬唤醒,他白着脸猛地坐倒在地,捂着胸口连连喘气。
楼梯间里响起无人听见的低咒:“妈的……疯子。”
但话里,不自觉带上几分后怕和畏惧。
一门之隔的明亮走廊里,薄舒靠在墙上抬眸看着盈满橙黄暖光的灯。周翰宁昨日在他家的话仿佛再度响起:“给姜知南找情敌?你家不就有个现成的?”
彼时,薄舒沉默了很久。
“如果可以,我希望薄逾永远都没有机会接近姜知南。”
如果可以,他本也想永远都不去打扰姜知南,至少在他彻底离开薄家之前。
可惜,他终究没有忍住靠近自己的光。
薄舒闭上了眼,无声地苦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