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河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如果只能选择一个人带出沼泽的话,该选谁。
他既然接下任务来了一趟,总不能两手空空回去。
白金宗四人皆是金丹后期,见到钟灵,几人扑通一声跪倒,心头一松,灵力一泄,双腿就陷入沼泽。
“钟武!钟滔!钟理!秦定国!起来,要用灵力托着自己,才不会陷进去!”钟仙叫道。
她们一直都是这样行走的,用灵力微微托着,否则会陷入沼泽,越陷越深,这沼泽,寻常人根本进不得。
“钟仙姑娘,终于找到你了!”钟武泪流满面,“也不枉我们25人只剩4个。”
“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若能出去,我自会让爷爷多赏你们几件法宝,以后白金宗都有你们的位置。”
荒芜沼泽里万籁俱寂,一行人向东而行。
不时有成团的毒雾突然出现,扑面而来,毒雾中目不可视,更看不清脚底突然窜过的是何种毒虫,而上头林河扔避瘴符的频率也越来越低。
“喂!上面那小子,你故意的是不是?成心想害我们都死在这里?”钟理在胳膊被一只毒蚁飞过迅速溃烂后,终于忍不住抬头朝林河吼了起来。
“你叫什么?他也很辛苦。”钟仙不悦,“要不是他,我们早死了,都不用等到现在。”
“可他这样半天扔下来一张是什么意思?成心耍我们?”钟理不服。
“符箓所剩不多,很难坚持到出沼泽。”林河说。
众人一下子慌了。
“林河。”钟仙仰头看着那个让自己目眩神迷的少年,他坐在枯木状的飞行法宝上,姿势闲散,却宛若天神,“不如,让我上你的法宝吧。”
林河勾起嘴角,微微倾身,用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凭什么?凭你喜欢我?”
钟仙愣了愣,还未开口,就听秦定国叫道:“他的飞行法宝可以带人?那为何要让我们自己走?”
“只能带一个。”林桐桐说。
“所以我上没有疑问吧?”
“可林河是来救我的,白金宗这几个人才是来救你的。”
“笑话,你的命怎么跟我的命比?”
“你的意思是,不光要抢我的生存机会,还要抛下来救你的这几个人?”
“懒得跟你废话。林河,林河!”
林河抛下一张避瘴符又扔了个疾行法阵:“我灵力所剩不多,飞行法宝已经不能带人。你们吵归吵,脚步别停。”
钟仙一听,冲白金宗四人道:“你们哪里是来救我的?简直是拖后腿来了。”
“姑娘怎么能这么说,为了救你,我们一行25人只剩下4个。”
“要不是你们耗废了他大量灵力,他本来可以带我走的,还好意思说,25人只剩4个,不正说明你们没用么?”
林河听着底下的吵闹,思绪却渐渐飘远。
万里沼泽的边缘,生着茂密丛林,丛林外面,零星分布着一些凡人村庄,大多是些没有灵力只能靠着在林子里冒险打猎生活的人,而他,曾经就生活在这样的村子里。
不过他所生活的村子更为奇特,比寻常村落更小更乱,靠沼泽更近,人也更少。
因为靠沼泽太近,阴暗潮湿,毒虫横行,其实不太适合人类居住。但那一带有种毒虫深得毒修喜爱,却又行动迅速无比,出现时间不固定,极其难捉,有些人为了赚钱,就在林子边住下来,冒着生命危险捉虫卖给毒修,时间长了,就形成了小村落。
人们称那个村子为——毒村。
林河在毒村生活了九年。
他从小就不怕毒虫,又过目不忘,能总结出毒虫行走出没路线,做出预判,因此每次拿着小瓷瓶出去,回来瓶子里至少也有三五只,多了能有十几只。
四岁那年的夏天,他在屋后林子里边玩边守毒虫,到傍晚时分,足足捉到七只,够一家三口好几天的伙食了。据说他的父母本来已经不准备干这捉毒虫的生计,想要离开,谁知得了他,简直像上天的恩赐,便继续在毒村住了下来。
林河晃着瓶子回家,走到门外,就听到只剩半截的土墙内传来母亲的声音:“这也太,太,那什么,会,会不会太残忍了?”
什么东西太残忍了?林河停住脚步,就听父亲怒骂:“残忍个屁!你想我一直没有自己孩子吗?”
母亲依旧是哭,结结巴巴地说小河挺好的,聪明,还能捉毒虫,这年头活着那么难,要不是他,兴许我们早就饿死了。
“你忘了他一岁时的事么?”
“那么小的孩子,刚学会说话,净说些梦话也是有可能的。”
“但他确实不怕毒虫,这怎么解释?行了行了,割了又不影响他捉虫,你那么心疼他难道他是你跟野男人生的?”父亲喝道。
割什么?林河茫然,但想了想,忽然又明白了,他靠着半堵土墙,很久没动。
“你怎么这么说话?我18岁就跟了你,要是生过孩子,你会不知道?”母亲一生气,原本轻微的口吃都好了,说话很是流利。
“那就别废话了,他只要活着,能捉虫子就好了。”父亲松了口气的样子,“等他回来,我按住,你割,然后煮了。哭什么哭,多大事,又不让你去割。”
林河没进院子,他放轻脚步,从院墙外绕到窗后,悄悄打开瓶塞,然后走远。
直到家中响起父母的尖叫声,林河才回去,一脸惊慌:“怎么了娘?”
“你爹被毒虫咬了!”
“爹!”林河扑向痛苦打滚的男人。
从那以后,父亲再没站起来过。
他喜欢看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在眼前无尽挣扎,比如咬了他一口的毒虫小兽,比如父亲,再比如,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