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华致没回答,只是走过去拿起圆台上的眼镜,问春满:“你要看一下吗?”
春满觉得如果赵华致不想分享她不看也没关系,但此刻看他的反应,一时也难以分辨他到底是希望她看还是不希望。
“这应该是你很熟悉的一个场景。”
听到赵华致介绍的声音,春满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他面前。
“那我可得好好看看。”春满故作轻松地调侃道,接过VR眼镜套到头上戴好。
摄影展的场景映入眼帘时,春满下意识想把眼镜摘下来。
这是春满大四毕业那年的一场摄影展,也是她最看重的第一场摄影展。
她在那天拥有着欣欣向荣的事业和羡煞众人的爱情,她对场馆里每一个细节都记忆深刻。
她抬步,行走在不同展区,发现虚拟场景中的每一处都跟记忆中一模一样。
房嘉恺向她告白的位置更是被特定标记过,地板上摆着一束鲜花。
春满被那束花牵引着走近,看到花朵间插着个便签牌。
上面的祝福语被涂黑,只有一个落款干干净净——赵华致。
春满摘下眼镜后,等不及适应现实中的光亮,眯了眯眼,望着赵华致的方向,问:“你怎么知道这场摄影展?”
赵华致靠在圆台上,视线始终尾随着她,却一直在发呆。听到春满的问题,才慢吞吞回神:“我知道很奇怪吗?”
春满走回来,把眼镜放回去:“花放的那个位置……你当时也在场?”
赵华致干脆地应了声“是”,陈述道:“我回国找你,但回来得太晚了。”
春满不知为何又想到春天星恒团建时,赵华致隔着人群看向自己的眼神。
当初只当是意外,原来那道目光存在已久,只是她从未回头看。
春满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这种感受,多年来被人暗中注视着、等待着,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待遇,她是该荣幸、还是该惶恐?
但她知道,赵华致比自己以为的要擅长忍耐。
面对这份漫长的告白,她又该如何回应呢?
春满暂时想不出答案,自我逃避般,换了个话题,问:“卡片上被涂掉的是什么内容?”
春满看向他,问,“可以说吗?”
“我忘记在上面写了什么,应该是几句祝福的话,什么甜蜜幸福,长长久久吧。写完发现不太想祝福你们,便涂掉了。”
“没想到你这么幼稚。”春满调侃的话说到一半,撞上赵华致深沉寂静的眼睛,也跟着严肃起来,“干嘛这样看着我。”
“我如果早点看清对你的感情就好了。”赵华致伤感地说。
“说不准结果还是一样的,你那时候应该没时间好好追人吧。”春满故作轻松地缓和气氛,“而且我那时候不喜欢你这种家庭的人。”
赵华致也想过这种可能,顺势问:“现在愿意接受吗?”
愿意接受吗?
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随着年纪的增大,逐渐承认自己是个普通人。而春满觉得自己不一样,她越长大越清醒,认为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没有谁比谁高贵,谁天生低人一等。
就像赵华致过去迟迟没办法推翻自己的既定理想型一般,她也不知道自己愿不愿意接受。
但她觉得自己有勇气挑战。
她敢承担接受后一败涂地的后果。
也可能是艺高人胆大,又或者是赵华致身上有一种让人不想草率错过的魔力。
一旦错过,春满大概再也遇不到,如他一般深情的人了。
“春满,我觉得你和那幅画上的人是有些像的。”赵华致垂眼盯着她,毫无征兆地出声。
“哪里?”春满问
赵华致声音紧绷而干涩:“嘴唇。”
春满睫毛颤了颤,隐约猜到他想做什么。
赵华致喉结微滚,想问她能不能亲。
眼看两人的距离缩小,即将清零,空旷房间里突然乍响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这个可能。
春满慌忙地移开视线,翻找自己的手机,发现不是自己的来电。
赵华致面上露出被打搅后的不甘,拿出手机看到来电人时,其中气愤的情绪更强烈一些。
“你最好有很重要的事,否则你死定了。”
“干嘛干嘛啊,你怎么态度,今天我生日诶。”手机没开免提,春满都能听到赵昭儿咋呼的声音,“你跟小满姐离开了吗?还没吃蛋糕呢……”
声音逐渐正常,再多春满便听不清了。
赵华致对电话那头说了句“没走远,我问问她”便把电话挂了。
春满没等他问自己,见他结束通话,率先发问:“是叫我们回去吗?”
“要切蛋糕了,想吃吗?”赵华致认真地盯着春满,这眼神让春满想到方才那个小意外。
她不动声色地别开眼,应了声“好,回去吧”,左右张望着寻找出口:“该走哪边?”
反正来日方长,赵华致不急在一时。他拉住春满的手,带着她朝左边的通道走:“跟着我。”
春满抬步的同时,垂眼盯着自己被他拉住的手,心说想不跟着都难吧。
来到室外,往回走的时候,赵华致突然提起:“稍等一下,有件事想跟你说。”
春满以为他指的是方才未遂的吻,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赵赵还等着,等结束再说,可以吗?”
事态的发展速度远超春满预期,以至于此刻冷静下来,春满没了方才冲动之下的勇敢。
赵华致看春满一眼,顺从道:“行,你记住这是你说的。”
春满没深想他这句话有何意义。
回到赵昭儿的派对,进房间前,春满仿佛才想起来一般,挣开被赵华致牵着的手。
一路走来,这只手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
赵华致没说什么,把门推开,热闹的聚会气氛如翻涌的潮水,把他们两个人吸纳、包裹。
“哥!小满姐!你们终于回来了。”赵昭儿第一时间注意到这边,热情地呼唤着他们。
房间里人本就多,春满一眼看过去,原本是不该注意到多了谁少了谁的。
但多出一位打扮华贵,看上去虽年轻,但姿态气场分明比在场所有人都不一般的女人,春满还是发现了的。
那人站在赵昭儿旁边,不知问了她句什么,正笑盈盈地盯着春满。
春满抿着礼貌得体的社交笑容,直到听见一旁的赵华致冲对方喊了声“妈”,她脸上的笑出现一丝不自然。
赵华致想往里走时,注意到春满站在门口没动,关切道:“怎么了?”
春满埋怨地瞪了赵华致一眼,赵华致能看穿她一般,无奈地笑着,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刚刚想告诉你的,但你拒绝了。”
春满有苦说不出,突然想起赵昭儿说她妈妈很想见自己一面,不知道是确有其事还是胡诌的。
“你不用放在心上,她来给赵赵送蛋糕,不是为咱俩的事。”赵华致摸了摸春满的头发,把人往里带,“好了,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