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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越开,天越阴沉,山雨欲来般。
春满先把姜早早送回家,等再驾车回到自己那里,天突然间就放晴了。
春满盯着这川剧变脸般无痕衔接的变化,有片刻的茫然,阳光普照,困扰她的消极情绪同时隔得缥缈遥远。
春满乐观地想,再这么下去,自己的情绪准得可以当天气预报了。
春满把车子熄火,坐在驾驶座上做了会儿思想斗争,拿出手机翻看群消息。
Hazel把房嘉恺骗到度假村是有预谋的,早打好了如何替春满出气的草稿。
虽然没有视频或者录音同步直播,只有零星几条文字转述,春满不难想象到,房嘉恺在一向牙尖嘴利不饶人的Hazel面前讨不到好处。
“以后别这么麻烦了。我不想和他产生更多的交集让问题复杂化。”春满向Hazel如是回了条,收拾东西下车。
停车场空旷安静,脚步重一点都带回音。
春满等电梯时无聊,打算找点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熟练地解锁手机,点进微信,找到一个备注叫“猫猫领养人”的好友,对方的朋友圈动态全部可见,平均每周发两到三条,都是猫咪相关。
春满一年前救治过两只遭受过虐待的流浪猫,两只猫脱离危险后因对环境和人的警惕很难独立生存。
房嘉恺对猫毛过敏,春满没办法养,便通过互联网帮它们找到了领养人。
号主是男性,很细心,陪着两只猫度过了漫长的创伤后应激期。一年过去,两只猫体型上肉眼可见的健康,当初躲闪惧怕的眼神也看不到了,真应了那句——爱会滋养出血肉。
对方半小时前发布了一条动态,春满发现对方搬了新家,两只猫在新家中上蹿下跳,很是自在。
“竟然有一整面墙的猫爬架,你俩也算是嫁进豪门了。”春满戳了戳屏幕,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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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爬架安置家里阳光最好的那面墙上,两只猫玩得不亦乐乎,对这一整面墙的活动区域充满新鲜感。
半个小时前,赵华致在自动喂食器放饭的声音中,发完朋友圈,随后端着一杯水,从餐厅岛台走回客厅。
在打游戏的江鎏头也没抬地调侃:“你知道哪类人爱用短视频阴阳怪气吗?”
他自问自答:“更年期的大爷大妈们。”
赵华致经过沙发时,踢了下对方大喇喇伸开挡着路的腿,说:“我不介意当你爸爸。”
“滚。”江鎏把手机放低些,饶有兴致地打量赵华致。
江鎏算最早一批陪太子爷打天下的伙伴,所以了解他。
他人生中最棘手的问题,莫过于个人感情。
赵华致不是高不可攀的性冷淡,他爱人的能力充沛丰盈,不是没有用武之地,是他固执地坚持在机场眺望一艘船。
对待感情,这四年来做过最过分的行为不过是——购置了春满楼上的房产,以及收购一家科技公司成了房嘉恺的老板。
至于以投资人、领养人等身份润物细无声地介入春满生活的行径不过是他的常规操作。
主打一个“千金难买他乐意”。
江鎏耸着鼻子嗅了嗅:"空气中什么味啊。"
就像江鎏了解他一样,赵华致同样了解对方。江鎏一张嘴,赵华致便知道准不是什么正经事,不配合道:“甲醛。”
“挥不散的舔狗味。”江鎏自顾自地把话说完,嘟囔地补了句:“你舍得让这俩猫主子吸甲醛?”
“这不叫你来多吸两口。”赵华致从善如流地反驳。
江鎏轻啧一声,一只手在脑后撑住,好整以暇地问:“我好奇你敢把你毒舌的功底用在春满身上吗?”
赵华致觑了他一眼,反问:“她犯什么错了吗?要承受这些。”
江鎏:“那我就犯错了?什么时候长得比你帅也是一种错。”
赵华致煞有其事地打量他几秒,很认真地说:“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那我只能说,你长这么帅得感谢我遗传得好。”
男生间不论什么年纪都玩不腻辈分游戏。
江鎏握拳平端在颈前,伸出大拇指从左到右一比划,做了个“给老子死”的手势。
手机游戏内的提示音响起,江鎏戳了几下屏幕。不多时,他像透露春满三点会去博物馆一样,传达道:“算时间她应该快到家了。这房子隔音怎么样?”
“天谢开发的楼盘,公道地说,还不错。”赵华致觉得江鎏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个,“你想做什么?”
江鎏突然站起来,走到没铺地毯的地面上,抽风似的抬脚踩了踩:“你想不想让春满主动来找你?”
赵华致看他。
“很简单。你只需要在家又蹦又跳制造点噪音,春满觉得扰民,一定会上来跟你沟通。”江鎏一打响指,说,“见面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当然你觉得这样做不道德,也可以雇我背这个锅,友情价,十万块。”
赵华致无语:“江总,别搞什么VR研究了,去卖剑吧,完全可以一本万利。”
江鎏弯腰,一手捞一只,把两位不情愿被他蹂躏的猫主子抱在臂弯里,掂了掂分量:“那就派它们出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该让它们付点罐头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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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线回到半小时后。
空电梯到达停车层,春满吸过猫,彻底忘掉生活中的不愉快。
走进电梯,她琢磨到家先随便垫一下肚子,再给房间做个大扫除,晚些时候处理点工作。
电梯升到一楼,门缓缓打开,春满往旁边让了让。
“才回来?”男声紧劲熟悉。
听到声音,春满才慢了半拍去看进来的住户:“学长?你也住这?”
赵华致提着猫包走进来,虽比不上春满惊讶的程度,俊朗的脸上也是闪过了几分意外情绪。他刷亮了八楼的按钮:“今天刚搬过来。”
春满注意到他要去的楼层,刚要说什么,倏然听到几声低低的猫叫,当即循声望去。
通过猫包视野有限的可视窗,春满能辨认出里面是一只三花和一只缅因,缅因安静,优雅高冷地坐在那里;而三花不停地挠着猫包,脸凑近外凸的可视窗,好奇地往外张望,漂亮的蓝瞳像琥珀。
此前经过反思预设出的冷淡演技没能得到施展,春满先惊后喜,接连两个意外使她只剩“即兴发挥”。
春满紧盯着猫咪,双眼含笑温柔几分,耳畔响起江鎏的声音:“虎皮,冷静一点,你能学学奶油吗。”
“?”
听赵华致叫它们名字,春满定睛多观察了一会儿。
“这是你的猫?”她抬头,比得知他是自己楼上住户时还要震惊。
答案显而易见。
赵华致不同于她对这个答案的在意态度,随口道:“在家里撒欢惯了,不喜欢在小空间里待着。你介意我把其中一只抱出来吗?”
“……不介意。”
两只猫空间独立,赵华致开了左边的拉链把三花抱出来,用胳膊托着。
春满彻底确定这就是自己一年前救活后、送养的、平时只能通过领养人的朋友圈动态云吸的那只猫。
另一只缅因虽然没看清,但八九不离十也是同一只。
从三花离开猫包那刻起,春满的注意力便没从它身上移开。一如动态中看到的那般,三花毛色发亮,眼珠澄澈,真的被养得很好。
电梯到达七楼,春满还没从震惊中彻底回神,本能地跨出电梯,才转头看回电梯内。
在收进去的梯门滑出来前,赵华致按住开门键,疑惑地对上她的视线,等待着。
春满嘴角动了动,只说了句:“猫咪很可爱。”
赵华致眉梢舒展,唇角微弯:“谢谢。”
回到家后,春满压根忘记自己先前做的计划,坐到沙发上,在微信列表翻到那个领养人,点开朋友圈。
全部都是有关猫的动态,照片、视频,甚至有几组自制表情包。
领养人虽然没有露脸,但大部分视频的背景音里有一个男人的声音。
以前听不觉得,如今带着答案再听,春满很容易确认:是赵华致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