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云梦三十里外的无名山上,一名女子在另外一人的搀扶下,费劲地爬上一处积雪深厚的陡坡。
坡上是一座道观。
二人上前敲门,一位头发斑驳的真人引其入内。
走到某处时,其中一位女子指着房门问道:“真人,那间屋子里住的是谁啊,怎么我来了这么多次,从没见过?”
真人答:“那是我师妹的房间,她一心修道,不问世事,甚少出门,小友不曾见过实属正常。”
“哦!”女子随口应道,心下却想,她才不在乎这人是谁呢,只要不耽误她的事就好。
这样想着,她又问:“真人,我前两日送来的那个人醒了吗?他怎么样了?”
真人回她:“小友放心,他已经醒了,只是腿脚不便,不好下床。”
女子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往真人手里塞个袋子,说道:“我的谢礼,真人千万收下。日后还要劳烦真人帮我照料,我定会,好好感谢真人的。”
言谈间,三人行至一处荒废的院子。
那真人在门口站定,“小友请”。
说话的女子点点头,踏步而入,另一女子紧随其后。
二人皆身披斗篷,将脸挡得严严实实,即使有人对面相逢,也不一定能认清。
吱呀一声,年迈的木门拖着沉重的步伐给女子让道。
她提步而入,径直走向屋中仅有的家具,一张老旧的榻。
榻上,正是失踪了两三日的傅莽。
女子看着他那毫无血色,却不失俊秀的脸,蓦然想起前日,他贸然闯入她的车内,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睛,就这么突然闯入她的视线。
“绿杪,你去烧一壶热水,我要给郎君换药。”
“是。”
说完,那嘱咐的女子解下披风放在榻边,伸手就要去解榻上男子的衣衫。
岂料男子突然睁眼。
“你做什么!”他呵道。
女子的手停在半空,没有继续动作,却也没有收回去。
她看着眼前人一脸防备的模样,笑着解释道:“郎君,我替你换药呀!”
男子谨慎地攥着自己衣襟,四下巡视后,将目光重新挪回眼前女子脸上。
“你是谁?这是哪儿?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一连串抛出许多问题。
女子不禁笑出声,笑话道:“还好没有问你自己是谁,起码说明,人没有傻。”
只是比起他现在虎视眈眈的模样,她还是更喜欢他初见时的眼神,朦胧迷离,像在看情人。
“我是救你的人,这是城北三十里外的白云观,还有三日便到三九,冬天最冷的时候。你还有什么问题,我都可以告诉你,只是你必须让我继续换药,否则,你这条腿就废了。”她耐心回道。
男子手上依旧不让。
“多谢娘子,药我自己会换。”
傅莽想着,城北三十里,他竟然从城南到了城北,这么远的距离,赵谨岚一时半会儿应该也找不过来。
就他愣神的功夫,女子手快地撩开衣襟。
“唉,娘子自重!”他慌里慌张地拉衣服,不慎扯动腿上的伤,疼得他直嘶声拧眉。
“好了,郎君就乖乖躺着吧,等会儿再把伤口扯裂了,我还得下山去给你寻大夫。”女子嘴角的笑容直咧向耳后。
女子掀起他的裤腿,他有心阻拦,可浑身上下的疼痛让他难以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白花花的大腿暴露在陌生女子面前。一同暴露的,还有那道狰狞猩红的伤口。
那是被一把极重的大刀砍中的,刀锋上有锯齿,可在刀锋入肉后撕扯皮肉,使中伤者经受最大程度的折磨。他那日就是被这一刀伤得神志不清,才会在慌乱中上了一辆半道经过的马车。
何曾想,便到了这儿。
女子将他左腿伤口重新包扎,又把裤腿放下来。
这时,傅莽忽然发现,自己身上原来的衣裳都被人换过了。
他犹豫着开口道:“娘子,请问,我身上的衣裳是谁换的?”
女子一扭头道:“你猜?”
傅莽长叹一口气,沉痛地闭上眼。他没猜,也不想猜。以他现在的境况,衣裳是谁换的这种问题已经不足以成为问题了。
他出不去,外面的消息也传不进来。他不知道郡守府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别允如今怎么样了。他想着,眼前慢慢浮现出那日傍晚,她回头叫他的模样。
她如今,好些了吗?他们的孩子,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