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别允正与老媪交头接耳,紫苑将脑袋凑近来听。
别允指着院中的长生,问道:“怎么样,像吗?”
老媪皱着眉头上下扫视,视线在少年身上不断来回,看了良久,才将视线从长生身上收回来。
继而,重重地点了点头。
“像,穿上这一身白衣,单看背影,足有八九分相像,身形也像。”“长生!”别允以手遮挡,朗声喊道。
院中少年听到她的呼唤,立即抬头,不住地往四面张望,试图找到这声音的源头。
那副模样,既迷茫,又无助。
“现在呢?”别允偏头低声问道。
老媪定神看看,当即摆头。
别允轻叹一口气,从门后走出来,站到门口,将长生唤了进来。
少年衣衫单薄,立在堂下,若不细看,颇有几分仙姿。
堂上,老媪与别允不知在耳语什么,别允边与少年对视,边附耳听。
一旁紫苑看急了眼,直将耳朵凑近,也只能偶尔听到,‘稚嫩’,‘风月’什么的。
不多时,别允正身,看着与自己兄弟差不多大的少年,一脸慈爱地唤他:“长生!”
“嗯。”少年轻咛。
“带你回来前,我们便说好了。这桩生意,你情我愿,我将你赎回来,往后,不论我要你做何事,你都没有怨言,是吗?”
长生在周公馆被当台柱子养了十年,从未上过台,因而别允赎他时,是花了大价钱的。
那日,天光晞微,他正在二楼练嗓子。
只他一人,前脚演台柱,后脚演看客,嬉笑怒骂,一如过去上千个清晨,孤独地自娱自乐。
一句话毕,突有一阵掌声叫好声从楼下传来。
他疑心此时楼中怎会有客人,俯身望去,就见公主站在楼梯角,微光打在她的脸上,而她,抬首正望着他。
她莞尔一笑,从此他的世界天光大盛!
那日光景犹在眼前,长生点点头,态度坚决。
“长生心甘情愿,绝无怨言。”
“好”,别允朝他走来,“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从今日起,忘掉你原本的声音。”
长生猛然抬头,眼中尽是不解。
我的声音,难道不好听吗?他心想。
“现在,你将方才那些话,再说一遍。”
说着,别允回身望那老媪一眼,老媪当即上前。
长生不解,但还是乖乖开口,“长生心甘。”
“不对,将声音放缓些,轻柔些。”他才说四字,就被老媪打断。
他看别允一眼,别允点点头,以示肯定。
于是他清清嗓子,又道:“长生心甘情愿。”
“再低沉些,成熟些。”
只多了两字,又被老媪打断。
后来,足足费了半个时辰,总算得出个让老媪满意的音色。
别允笑着与他说:“长生,你要记住这个声音,我想要你,把这当作,你原本的声音。”
我想要你,这四个字在少年脑中猛然放大,心跳骤然加速,快得像是要跳出来。
长生郑重地点点头。
现下,他心里隐隐有些明白,公主是在让他模仿另外一个人。他不在乎,也不计较,反而庆幸自己嗓子养得很好。
今日事情了结,别允带着几人欲离开。
飞鸿的声音猝然从身后传来。
“飞鸿向公主请安!”
别允回身,看着美人款步而至,忍不住与她玩笑。
“都说了,让你每日来奏一曲便罢,你怎的时时都在?这跟上值有什么区别。”
飞鸿掩面,看着别允,媚眼如丝走上前来。
“公主取笑了,我可不是来上值的,我呀,是闻着公主的味儿来的!”
别允笑得前仰后合,连连后退,自愧不如。
飞鸿歪头忘一眼长生,方回身道:“前些日子,听闻公主替一个俳优赎了身,我还道是哪个在胡乱编排,今日一看,竟非玩笑!”
别允敛下神色,回道:“怎么,着急了?”
飞鸿见她面色淡了下来,连连摇头。
“不急,飞鸿在这纸醉金迷中摸爬了数十年,怎会急这一时片刻。只是”,说着,她忽而靠近别允耳旁,难为情地说道,“只是,那日世子同我问起公主近况,我一不小心,将您看戏子的事情捅了出去。”
别允拧眉,“你既跟了我,又效忠傅莽。飞鸿,脚踏两只船,很难不翻啊。”
别允心想,她就说呢,昨日傅莽怎么知道要去周公馆找她,原来是飞鸿告诉他的。
“公主,飞鸿与世子怎么说也算是旧交,岂能说断就断。况且,您怎么知道,世子就不是您这条船上的人?”
别允一声冷笑,正欲反驳,就听飞鸿继续说道:“毕竟,人在榻上,榻在船上。两条都是您的船!”
说罢,她还冲别允抛了个媚眼。
榻在船上?
这下,反驳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见她不说话,飞鸿小心翼翼地靠近,慎之又慎,旁敲侧击道:“世子昨日,可有吃醋?”
有没有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