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说道:“朹生克胃。微臣开的,是个催吐的方子,公主需将方才进到胃中之物尽数吐出,才能舒服。”
他正说着,别允就觉不对,连忙推开傅莽胳膊,偏过头吐起来。
随着异物排出,酸臭味混杂着酒的发酵味儿刹那间充斥整个大殿,良久不散。
诸位娘子皆忍不住掩住口鼻,原先围在近前的人瞬间后退了好几步。
就连太后也禁不住,退了两步。
只有清和,和抱着别允的傅莽,还有不远不近站在一旁的朝颜,动也未动。
这下,此间再无宴会的兴致。
太后摆摆手,吩咐皇后代她另则他处,继续飨宴。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了,吩咐傅莽将人抱到偏殿歇着。
别允吐过之后,胃中确实再无烧灼之感,只是吐得精疲力竭,只好躺着。
傅莽在隔间换好衣裳,来到别允榻前,定定看着她。
别允见他打开拳头,手心里,正躺着两颗白中透红的糖朹。
这难道,是方才她案上的糖朹?
傅莽为何要拿这个过来?
就在别允不解之时,傅莽徒手捏碎其中一朹,只见果核中间,均匀分散着一些白色的东西,像是有人搀进去的。
可这糖朹没有任何开口,要怎么将这东西放进去?
“我吃的时候,并未注意到。”她有气无力说道。
“我知道。”他看到了,她是整个吞食的。
他原本还好奇,别允在安平素来规矩,怎会像这样粗鲁。
现下,他大概明白,想是她往日甚少,或从未吃过这糖朹,不知该怎么咬,故而整个囫囵吞下。
可正因她不知道,反而救了她一命。
“这糖朹中间包裹的,是鸩毒。”他神色凝重道。
闻言,别允当即寒了心。
她轻叹一口气,茫然无措地望着头顶的床帏。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她无声喊道。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宫婢向太后请安的声音。
紧接着,门被推开。
“清平,可好些吗?”太后道。
闻言,别允强撑着就要下榻,刚起身,太后连忙挥手阻拦。
“快别折腾了,赶紧躺着,好好歇一歇吧。”
傅莽遂又扶着她躺下,说道:“公主好多了,只是太医嘱咐说,公主伤了脾胃,连月只能用羹汤,禁辛冷。”
太后坐在榻边,抚着她额边碎发,心疼道:“好不容易与你一起吃个饭,还闹出这样事情来,我的阿娇,真是可怜!”
太后此时还不知道有人在糖朹中掺了鸩毒,只以为别允是脾胃不好,来之前,还罚了负责宫宴的婢子和太官令。
别允私心不想将此事告知太后,太后年事已高,将下毒之事告诉她,恐引她晕厥,徒生事端,实属无益。
安慰太后道:“外祖母放心,我已无碍。”
傅莽却不这样以为。
待送太后出门时,他将捏碎的那颗朹展在手心,示给太后。
太后果真一眼便看出来,当即摇摇欲坠,幸亏红燕眼疾手快上前将人支住。
太后知他什么意思,说道:“这事,我来管,你们不要操心了。你,你好好照顾清平!”
傅莽拱手道:“太后放心,照顾公主,乃是微臣分内。”
傅莽回到屋中,别允问他:“方才,你与太后在门外说了什么,我好像听太后说操心,什么操心?”
傅莽浅浅一笑,两扇羽睫扑闪。
“太后她老人家说,让我多操心,好好照顾公主。”
别允半信半疑,“是吗?”
“是啊,公主只听太后说的吗,有没有听见我说什么?我的声音,想必该更洪亮。”
别允眼神游移,要说她听到了没有,当然是听到了。
但她就是见不得傅莽得逞。
她转身朝里,暗暗说道:“没有!”
傅莽对着美人水波般地身影,无奈发笑,眼中温柔似水。
别允背对着他,亦微微扬唇,暗自得意。
歇不多会儿,二人乘上回府的马车。
傅莽伸手握住别允的手,她立时瞪着眼抽手缩回袖中。
他又伸手去够,她又躲。
他再抓时,手上用劲便大些,叫她躲不开也甩不掉。
她以为傅莽刻意逗弄自己,皱眉努嘴,一脸不甘心的样子。
她俏皮的样子太少见,傅莽好似从没见过,此时望着她,三千思绪纷纷化了绕指柔,心里砰砰直跳。
“暖暖手。”他温声说道。
暖手?
若非傅莽提醒,她自己都未注意,方才难受劲上来,手心出了许多冷汗,有些凉。
她心里这才缓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