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转身离去。
不是为了她好所以赐婚的么,不是说以后请她帮忙看着傅家么,不是说要做她的侍卫么。
原来,一切都是空谈,是在拿她当孩子哄,说着玩儿。
纵事前有所准备,她仍是失望了。
原来她心里的天平,还是在不知不觉间偏向了他们,她接受了那虚假的偏爱。
她咬着牙,深深吸气,又重重吐气。
她终于想起临出发前老头对她说的那番话,他说,不要太犟。
是啊,是她犟。
眼前这掺了杂质的亲情,就像给心里揉了沙子,它们蹂躏着她,折磨着她,最后还要从她心上撰取那结成的果实。
她又叹一口气。
“走,去万春园。”她对车夫说。
紫苑看自家公主不太开心的样子,唯恐她二人产生了什么龃龉,又不好直接问出口,犹豫了半天,才试探开口。
“公主,可是身体不舒服了?”
别允抚上自己胸口,回说:“是啊,这里闷闷的。”
紫苑双眸微怔。
下一瞬,她又放下手,“逗你的,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见她露出笑脸,紫苑连连点点头,嘴巴咧开,露出一排干净整齐的白牙。
食时已过,万春园没几个食客。
在恒小二的唠叨下,佣保都识得了清平公主这位贵客,见她来,立时将她引进门,同时去报恒小二与掌柜的。
她径直上三楼,找了间既临里,又能放眼整个内院的房间。
李掌柜来时,别允正站在屏风前细细打量那些香包。
他拱手道:“公主,这香包,是别氏特供。采集去岁第一波桂花,花儿还在枝头上将绽未绽时,就得守着,待将将绽放,立即摘下,晒一日,温火烘干,才能有这般沁人心脾的浓郁。”
别允取下一个缠枝纹的香包,挂到腰间。
状似随意地问道:“别家,还做香包?我竟不知道。掌柜可知,现在安平城中,勋贵的公子夫人,都爱用哪家的香?”
李掌柜略一思考,“据老朽所知,东边的七巧阁,和西边的幽兰阁为当下最时兴,尤其是那七巧阁,他们铺中有一种香包,可根据顾客需求,混入各种名贵药材,并佐独家秘方,掩盖药香,且名额有限。”
别允眉眼微挑,“哦,这么绝妙的点子,不借鉴过来,委实可惜。”
听她如此说,李掌柜连连摆手。
“万万不可啊,公主,那七巧阁背后,不知有什么能人撑腰。早前也有一家香铺如法炮制,结果,不足一月就倒闭了。”
别允点点头,口中念念有词。
七巧阁,看来确有蹊跷。
若是那日船舫上,她闻到的不是熏香,而是香包散发出来的味道,那么一切都合理了。
“不知公主今日前来,是为何事?”
别允方才一进门,就被些散发香味的香包吸引,一时都想不起来自己原本是来做什么的,经掌柜提醒,这才恍然回神。
“哦,我是专程来找掌柜的。李掌柜,那日江家将万春园包下,到底是来干嘛的?”
说着,她倒了一杯茶,抬手引掌柜入座。
李掌柜抱拳感激,顺势坐下。
“公主,那日,来的不止江氏兄妹,还有一女子,一身月白衣,从头到尾都戴着月白色的帷帽,无人见她模样。”
别允茶杯半举在唇边,若有所思。
为什么?
为什么不选在自家地盘见面,而是大费周章跑到另外一家不知底细的铺子。
女子眉头紧紧锁起。
掌柜的也不敢打断她,只好闷头喝茶。
半晌,忽而,紧皱的眉头骤然松开。
正是想撇清关系,才会另外挑选一个地方,如此,便没有人能知道她在这其中起到的关窍。
至于为何是这家,只怕是由江家兄妹选的。于她而言,只要不是那一家,哪家都无妨。
一切与她所想的都大差不差。
看来,在现场消失的那些东西,在那个七巧阁都能找到源头。
“掌柜的,为何园中又在重新修缮?”她忽想起这个疑惑,便问道。
“回公主,依着家主的吩咐,将一小半园子划做私园,留待公主来时歇息之所,故要重修。不过这回花费也不多,只改几道围墙,原来那些物什都留着在,待挪好,直接填进去就行。”
别允心里一时间又五味杂陈起来。
怎么在家时,三年两载也见不了几面,如今分开了,又时时念着要她好?
她目光闪烁,眼神游移。
“行,掌柜的,听我说,以后的万春园,与之前有别了。”
李掌柜拱手,“洗耳恭听。”
“日后经万春园的所有消息,不论身家,皆列册。册子,以府邸作分,依日期记,按私隐和日常分录。你每日将所记录筛选,若有涉及皇宫、安定侯府,相府,公主府的,当日送到我手里。我看那恒小二不错,让他来负责这事也可,掌柜的看着办吧!”
李掌柜心中惊诧不已,脸上依旧是认真样。
“李某得令。”
掌柜心里拎得清,这万春园,以后便是她的万春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