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不再有耐性,“傅统领,谋害皇家子嗣,是何罪名?便将这两人,依法处置了吧!”
说完,她便下楼去。
江氏和那个傻子,她是一眼也不想多看。
待傅莽将今夜涉事之人处理妥当,已是深夜。
他慢慢走回舫上,脑中满是刚才侍卫跳水寻她的场景。
那时,他真想跳下去找她,可他不能,他还要留在岸上,将害她的人找出来。
他在船尾停下,定定看着脚下的地面。
舫上已被清理干净,但他记得,这一块原是有大片水渍的。
她被救上来时,就躺在这片水渍中间,那些水像是从她身上流下的,无色无味的血,将她包裹着。
他听到侍卫的呼叫,一段时间跳下楼梯,看见她躺在那儿。
不是山间的精灵,也不是雪中的仙子,而是个普通人,没了生息,没了生气。
紫苑呼喊着扑向她。
他的脚步却顿住了。
他们才刚刚赐婚,他还没来得及将她娶进家门。
没有见过身着红装的她,没有听她真真切切唤一声郎君,没有与她举案齐眉,没有携她手度过春风冬雪。
他执剑的手微不可查地抖动起来。
一切都还未开始,他便要失去了吗?
不行,不行!
绝对不行!
他突然跑过去,一把推开趴在她身上的紫苑,将她的身体侧过来,不停拍打她后背。
可她还是毫无反应。
他当即将人扛到自己肩膀上,就这么扛着她,跑来跑去,蹦蹦跳跳。
他记得,是有这种救治法子。
他曾在民间看见过,百姓将落水的孩子放在驴背上,借着颠簸,使孩子吐出腹中积水。
果然,肩上女子轻咳两声,吐出许多许多水。
她有救了。
他笑了!还来得及,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别允陷入了梦魇,一场被不断剥夺性命的梦。
在梦里,她重复着落水那一瞬。
腥臭冰冷的水涌入她的口鼻,呛得她连连咳嗽。
可被水吞没的时候,连咳嗽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张开嘴,便有更多的水涌进来,好像要将她从内里吞噬。
她挥舞着双手,但周身水流丝毫不受她影响,它们没有形体,对像她这样的外来之物不屑一顾。
无论她多么用力,多么想逆流而上,最终都会因为力竭,放弃挣扎,顺着水流的漩涡,流向那深不见底的地方。
她好窒息,好无力,好难受。
可她不能放弃。
如果连自己都放弃了,那这冰冷的水中,再没人能救她。
她不停地挥舞着,不停,不停地!
她看不到,自己的身体果真在慢慢向上游动。
终于,在某一刻,她破水而出,充盈的空气扑鼻而来。
是夜,长公主府,主院东边卧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子突然呼吸急促,接着,一息睁眼,猛然坐起身。
别允盯着眼前的秋香色的床褥,大口大口呼吸。
我还活着?
女子瞪大了眼,往屋中看去。
瞧见伏在桌案上休息的紫苑,她便更加确定自己还活着。
紧接着,视线往右扫,看见自己床边站着一人。
他一身黑衣,抱臂而立,在这灯烛辉煌的室内显得格外突兀。
女子脸上缓缓露出笑容,就像是冰天雪地里绽放了圣洁美丽的冰花。
“我还活着?”她发问。
“是,你活着,活得好好的!”
再次得到确认。
她眼中笑容更甚,甚至轻笑出声。
他看着她笑,他也笑,像春日旭阳,直要融了冬雪。
不知欢欣了多久,庆幸了多久。
“我好开心!”女子侧卧着,看着他说。
“我也是!”他回。
“这一次,也是你救了我吗?”她问。
傅莽摇摇头,“是侍卫,将你从水中带上来的。”
她点点头,转身平卧,望着头顶的罗帷。
“你知道吗,我不是第一次落水。”
第二次,第三次,甚至连第四次都不是。
“可我还是很害怕,落水的感觉,很难受!”
床边有一盏灯烛燃尽了。
另外一盏还盛得很,它的影子在墙上跃动,一下高过一下。
他心底的火苗也随之跃动,一头蹿过一头。
他嗤笑出声,“我知道,上一次,你还问我会不会凫水。”
不,你不知道,她的眼神随之黯淡。
“若公主想克服这种恐惧,不如,让下官教你凫水,可好?”
她眸中光芒一闪而过,侧过脸去望他,见他目光灼灼,她倏地将视线收回。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