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不到雪花落下,她才觉出几分不对劲。
睁开眼,一张温润浅笑的面庞映入眼帘。
别允花了眼,他在笑吗?还是没有?他这么喜欢笑吗?
“安平的雪是不是很美?”
男子看着她,眸色渐深。
别允直觉自己要被这星光微闪的眸子吸进去了,以致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人怕是盯着自己,瞧了有半晌。
她撑着地板直起身子,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积雪。
“很美,云梦几年也未有过这样的大雪。”
许是今日景致真的很美,因此,连她平淡的语气中,也掺入丝丝缕缕说不出的温柔。
偏在这时,红燕取了伞和斗篷回来。
傅莽将撑在女子头顶的伞偏回一些。
“安平冬日天寒,不比云州,万望珍重。”
他不做停留,说完便往外走去,没走两步,忽然又转过身来,没头没尾地落下一句,“不及尔”。
别允瞬间一愣,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他应是在说,雪纵然美,不及她美。
她无兴的脸上绽出一个清甜的笑容,顿时心下松快许多,眉眼都舒展了。
红燕望着傅莽离开的身影,笑嘻嘻地说道:“世子能言善道,每每与他聊天,都让人心情愉悦!”
别允面色一滞,嘴上应付着,是吗?
心里却在想,嘴皮子功夫而已,看来这人惯会哄人开心。
一阵风吹来,二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这天道,美则美矣,冷也是真的冷!别允赶忙哆哆嗦嗦地与红燕打伞回房了。
雪下半日,过了一夜,次日便消融,单从房檐上能找见薄薄几块白色的痕迹。
小雪过后,天气愈发干燥。
别允让人找出一些水晶花瓶,擦洗干净,盛了小雪那天的雪水,从几盆开得正好的菊花中挑剪几枝,遣人一并送入太后寝殿。
殿内,清和正陪在太后身边,见她进来,欣喜起身,“姊姊,快过来,跟我们一起吃点心,今天的山药糕可香软了。”
姑姑接下别允手中的漆盘。
她净了净手,走过去,挨着清和,在床榻边坐下。
“前天都没时间好好看看你,今日让姊姊好好看看”,她眸子里满溢柔情,细细扫过清和脸上每一寸肌肤。
“小清和都长这么高了呀,头发也长了许多,脸上的小肉包都没有了!”
闻言,清和撅起嘴巴向太后告状。
“祖母,你快管管姊姊吧,她取笑我。”
而后,又伸手揉揉自己脸颊,不可置信地问道:“我以前果真那样胖吗?”
别允见她如此天真可爱,心悦地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胖什么胖,我们清和从小美到大!”
太后看着这两姐妹一如往昔,喜不自胜,笑得后背伤口扯得生疼。
日子在两姊妹的嬉笑打闹中度过,天儿也越来越冷。
这日,天降大雪。
别允揣着汤婆子往太后殿里去,仰望天边纷飞的雪,蓦然回想起上次的雪。
可能是那天的雪景真的很美,抑或那天心情太美。
无从探究,也无人探究。
太后殿中,侍医正在诊脉,养了月余,后背的伤口已经没有那么可怖。
因着保养得宜,恢复得很好,每日也不用再裹纱布,只将一剂调好的膏药覆在伤处,隔两个时辰换上一副即可。
侍医前脚刚出门,后脚清和就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同太后请安问好,继而兴致勃勃地拉着别允的衣袖,摇摇晃晃着说道:“姊姊,我听母后宫里的人说,曲池结了好厚的冰,父皇下旨令人窖冰呢,我们一起去看吧!”
别允看向太后,太后一脸慈祥地说道:“你们去吧,我歇一会儿,多穿点,穿厚些,冰上可冷着呢。”
于是二人都被裹上了厚厚斗篷,远远看去,活像两个雪团子蹦蹦跳跳出门呢。
到曲池时,宫人正在敲冰。
假山上的水凝作长短、粗细均不一的冰锥,河面已结成厚厚的冰面,宫人们在冰面上行走自如。
领了这差使的内侍见二人过来,连忙上前为二人介绍取冰的过程。
首先,得把这冰弄碎,宫人把敲好的碎冰装入冰鉴之中,再将冰鉴放置在担架上,担架前端有两根拉绳,拉着担架运到岸边,最后由凌人着人将冰鉴送至凌阴,窖藏起来。
别允正看得起劲,忽被一团雪正正砸中额头,凉意透骨。
她诧异地转过头去看清和,谁料清和也正在左右张望着。
突然间,她蹲下身迅速团了一团雪,兔子似的朝左前方冲了出去,一点不见方才的笨拙模样。
边砸还边喊道,“百里子佑,你竟然敢砸我阿姊,本公主要你好看!”
别允朝清和跑去的方向望去,就见一束发红绡的少年郎,正被清和追赶着左右闪躲,看上去狼狈至极。
“好妹妹,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误伤啊,我本来想砸的人,其实是你!”
嘴上讨着饶,实则趁蹲下的功夫,手上又团个雪球,在清和公主放松警惕时,一击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