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看出女子心中所想,男子唇角咧至耳根,撩起衣袍席地而坐,“不是说过么,我是要随身保护的,小姐尽管放心。”
别允望着他看向自己时眼中的那片瀚海星宸,脑中蓦地一片空白。
她情不自禁照着他的样子露出一个笑容。
傅莽不由自主地怔住了。
她的笑就像冬日里有孩童抖落了一树的碎雪,那些白色的花瓣纷纷扬扬落在他心上。
这似乎还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笑颜。
他眼中笑意更甚。
别允明白他的好意,从方才那农妇所言便不难猜出,傅莽来时隐藏了他们的身份。而且,隐匿在农家,对他们现在的情形而言更加安全。
为了尽快养好身体,她转过身去休息。
可与男子共处一室,还是叫人别扭。
她在心里安抚自己道,无事无事,将他当作紫苑即可。
可是他的存在,就像一只趴在她胸口的金蝉,那蝉的翅膀每煽动一下,都在她心上引起一阵酥麻。
别允只得尽力将自己的注意都转移到呼吸上来,深深吸气,再缓缓呼出,在这一呼一吸之间,她得以缓缓平静下来。
许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不一会儿,她便睡熟了。
次日清晨,她是被饿醒的。
晨起时,傅莽已不在屋中,她望着他昨晚倚过的地方,心中那只蝉又死而复生般地颤动了一下。
走出这间草屋,她才发现,农户家中竟是只有这一间卧房,外间只是个狭小的正堂。
别允看着地上铺叠整齐的被褥,心想着,她在房中昏睡了三日,那农户家的姊姊定是在这外间地上将就了三日。
思及此,她快步走出堂屋。
踏入院中,三两只鸡在她脚边悠闲地觅食,香甜的米羹扑鼻而来,那仅有一面之缘的农妇正一手叉腰,一手握着锅铲,站在香气蒸腾的灶前不停地搅动,笑脸盈盈地同对面烧柴之人闲聊。
见她出来了,连忙热情唤她:“妹子,你这么早就起了啊,快进屋去歇着去,饭马上就好了。”
烧柴的人也回过脸,正是傅莽,他穿着不大合身的麻衣,方才别允一眼未将他认出,如今转过脸来,白净的面庞倒是将麻衣衬得矜贵起来。
她依言回身往堂屋走去,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傅莽端着米羹小菜后脚进来,那农妇拿着碗筷跟在后面。
堂中没有案几,只有一张大的高木桌,配几张凳子,几人围坐一团。
“妹子,你都不知道你家郎君有多心疼你。前天大半夜了,背着你一家一家地敲门求药。我家那口子进山了,就我一个人守着这院子,刚开始他敲门我没敢开,他就一户一户问,后来我瞧着实在可怜,便开门了。”
闻言,别允举起的筷子停在嘴边,侧头瞧了一眼农妇口中的“郎君”,却见那人笑得贱兮兮地,只顾闷头吃饭。
别允无奈挑眉,笑着应和那农妇:“得姊姊仁善相待,感激不尽。”
妇人似是想起什么,痴笑道:“我一开门,见你趴在他背上,两个人浑身淋得透透的,我就想起我刚成婚的时候。哈哈哈,不说了不说了,不说我的事儿了,妹子,你身上好些没?”
别允点头道:“我身上松快多了,这几日给姊姊添了许多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我老弟才是辛苦的那个。你昏睡了三日,老弟整整三日都没有合过眼,时时守在你榻前,喂药擦汗。每日,都要烧那一大缸热水,给你泡澡,说是这样可以驱寒。哎,没想到,他这法子还怪管,下回我家那口子淋了雨,我也学着用起来,比看大夫划算,就是烧水抬水费劲得很。”妇人边吃边说道。
听夫人这样说,别允嘴角微滞,给她泡澡?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别允歪着头,也了傅莽一眼,用眼神询问他,怎么回事?
傅莽不做回答,只冲她挑了挑眉,继续吃饭。
别允完全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只好作罢。
然这一瞥看在农妇眼里,则是含情脉脉的对视,二人情浓的见证。
饭毕,二人与农妇告别,便上路了。
马在落水时丢了,现在两人只能靠脚力。别允临走时给那好心的农妇留了些钱,问她借了两身农户的衣裳,二人换这身装扮,现下当真与普通农户无异。
走了个把时辰,别允就不受力了,她扶着腰肢蹲在原地,气喘吁吁说道:“不行,我实在走不动了。”
傅莽想她初愈,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便停在原地等她。
“那便等小姐休息好了,我们再走。”他边说着,边解下腰间水壶递给别允。
别允接过水壶,小口小口引着。
正巧,在二人歇息的间隙,有辆拉货的牛车过来。
傅莽连忙上前将牛车拦下。
“老乡,可是要进城去的?我与我家妹子过来探亲的,也要回城,老乡可否顺路捎带上我们,一点儿报酬,请老乡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