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很早之前就想来古潼京寻找父亲的踪迹,但他有自知之明,这地方不是冲动就能成功踏足的区域。他不是来送死的,他只是想弄清楚父亲究竟是真的死亡,还是进入到某个不为人知的空间,其实还活着。
无论怎样的结果,他只是想要个答案。
所以这件事只能从长计议。
在张家训练的那段时间,黎簇从张家人口中得知麒麟竭的作用,他其实知道这味药有多珍贵,于是他开始调查麒麟竭的信息,动用了很多人脉,才终于查到了古潼京。
黎簇知道这是一个信号,冥冥中有什么在推动他再次回到这里。
在我守门的那些年里,黎簇瞒着所有人打通了前往遗迹深处的墓穴,他下去过一次,能感受到非常难以形容的不安,他明白这是一种本能的保护,如果再继续深入,他可能也会跟父亲是一样的下场。
所以黎簇只好耐心等待,能够无后顾之忧的契机。
我和黑瞎子的加入给了他这样的信心,黎簇虽然是瞒着我们下的地,但沿途的记号表明,他希望自己迷失后,我们能尽快找到他。
而我和黑瞎子,没有让他失望。
“只能我背着你爸了。”我对黎簇道,“叔叔不会介意哦。”
“不能姐夫背吗?”黎簇觉得很愧疚。
黑瞎子给了他脑袋一下:“你挺会使唤人啊。”
“我这不是心疼姐嘛。”黎簇道。
黑瞎子道:“在墓里背尸,只能张家人做,我做一样出不去。”
我问黎簇:“你是在哪里找到你父亲,怎么起尸了?”
黎簇指了指清凉殿东南角的一尊人面兽体的雕像:“我找到我爸尸体的时候,他就站在那个雕像的前面,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活着。”
黑瞎子道:“你爹中了阴尸术,死后会变成傀儡,人靠近就会像鬼一样缠着你。”
黎簇叹了一口气:“姐说的对,生前他就对我不好,死后更是麻烦一堆。”但那是他的亲生父亲,黎簇不可能把人永远留在这种地方,死了还被当成工具。
黑瞎子倒是能理解他的心思,拿过我的手,用针在我的指尖取血。
“黑爷你干什么?”黎簇有些难以置信。
“你这一身阴气比尸体还重,不破了它还怎么出去。”黑瞎子用指腹沾上我的血,在黎簇的眉心,耳后,脖颈各点了一下,“你姐的血有奇效,保你不死。”
换做是别人,黎簇可能一句感谢就完事儿了,但献血的是我,他就非常自责:“姐,我对不起你。”
我笑:“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我们是一家人,就该互帮互助,所以下次你有什么计划别偷偷的干,我们要团结。”
黎簇重重点头。
黑瞎子用救生毯将黎一鸣的尸体裹了起来,又用登山绳绑的严严实实,我将它的尸体扛在背上的时候,竟然比我想象的还要沉。我不知道这样的重量,是他本来是体重,还是身体里堆满了不属于他的磁场。
像这样的阴尸,会不断地吸取周围的负能量。
黎一鸣的尸体硬邦邦的,十分冰冷,时不时还能听见他喉咙间发出的叹息,像是还活着。黎簇表情复杂地看过来,他很清楚那不意味着父亲还有生命体征,那只是粽子迷惑接近他的活人的一种无意识的动静。
可黎簇还是偷偷的落下了眼泪,脑子里不断回忆着最后一次与父亲分别时,他们就像仇人般嫌恶着彼此。
出去还算顺利,黎一鸣的尸体没有再额外增加重量,等我们爬上来时的盗洞,将黎一鸣尸体从下面拉上来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有一股的力量在和我们较劲,似乎想将尸体给带回地下。
好在黑瞎子提前做了准备,上面的符纸起了作用。
吴邪没料到黎簇真能找到黎一鸣,想要指责他的话,变成了:“下次这种事,要跟我们商量。”
黎簇难得乖顺的点头。
黑瞎子对他道:“你父亲的尸体就地焚烧吧,他的灵魂可以得到解脱,你把它的骨灰带回去供着就行。”
黎簇回了声好,就要背起父亲的尸体,准备和我们一起回营地处理这件事。
一股恶臭猛地从救生毯下面传出来,原本僵硬的尸体此时突然软了下去,一道道绿色的尸水由毯子的缝隙往外渗。
黑瞎子让众人退开,阴间的粽子见了光就会加速腐败,他直接在救生毯上撒酒精,接着一把火点燃了。
黎簇想要上前看父亲最后一眼,却被吴邪给拦住了:“尸化的粽子有很大的毒性,你不是小秋,别靠近了,我想要是你父亲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被他的遗体伤害。”
火焰在干燥的沙漠里熊熊燃烧,很快救生毯就完全融掉了,黎一鸣的尸体曝光在烈日之下,竟然已经完全腐烂生蛆,血水都变成了绿色。
黎簇终于忍不住,对着尸体大喊:“爸!我来晚了,我高考有600多分,学的建筑,我现在能养活自己了,爸,我没有让你失望!”
吴邪拍了拍他的肩,也有些动容。
黎簇眼睛通红,看着焚烧中的尸体,又看了我一眼,便转身朝着海子的方向跑了过去。
“黎簇!”我叫他。
黑瞎子道:“让他自己冷静一下吧。”
吴邪轻轻叹气。
黎一鸣的尸体猝尔坐起来,把我们都吓了一跳,他像是望着黎簇离去的方向,就这么坐在那里,直到火焰将它完全烧尽。
我不知道该不该拍下这段视频给黎簇,他的父亲像是在对儿子送别,当我拿出手机的时候,黑瞎子把我的手按下了:“不是所有画面,都值得记录。”
因为火势达不到将人骨完全灰化的程度,我们也只能混着沙子,将黎一鸣的部分骨灰装进瓶子里,拿给了黎簇。
他显得异常疲惫,对我们道了声感谢。
我看着黎簇的脸,他的脸什么时候褪去了少年的稚气,我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对他的记忆,似乎一直停留在10年前,他送我离开机场,等我走出青铜门的青春年少。
黎簇洗了澡,湿漉漉的在太阳底下把自己的头发晒干,我给他递了一张毛巾。
“姐,我们打道回府吧。”黎簇对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