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丧的耳朵,既是先天的灵敏,也有后天的养成,他身手不如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但耳朵绝对不会掉链子,刘丧甚至可以听出一个墓穴的出入口的准确方位。
突然说听不见柳吟秋的声音,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凝重。
汪茂第一时间走向深处,用防毒面具暂时隔绝了毒气,当他感到皮肤出现了烧灼的疼痛时,立刻拿出试纸测试,毒气还在,那个女孩儿并没有启动机关,他赶紧退了回去。
黑瞎子揪住刘丧的后衣领:“怎么个听不见法。”
“就是嫂子没声儿了。”刘丧道,“几秒钟前还能听见她说话,突然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像消失了一样。”他措辞很委婉,一个人莫名其妙在墓里失去动静,很有可能就是死了。
黑瞎子听出了刘丧的意思,嘴角却还是翘着:“我家丫头有神护着呢。”他道,“人就算死了,不管遇到怎样的突发状况,总会发出点儿声音,你说突然消失,就表示她进入了一个绝对不会有声音泄露出来的空间。”
吴邪和胖子松了口气,吴邪道:“可整个地道都是一个集听器,怎么会出现隔音空间?”
黑瞎子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张起灵,后者摇了摇头,他没有来过雷城,无法臆测答案。
但南海王对于雷声也有着近乎变态的执着,墓道的深处究竟有什么能隔绝声音,都不好说。
于是所有人开始等待,时间在此刻变得非常缓慢,他们不知道我遭遇了什么,也不知道我是否能够独立应付。吴邪时不时地看向黑瞎子,这个人的嘴角就没下去过,像是对我很放心,但他总觉得这个人只是表情凝固在那里,并没有走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无休止的等待变得十分煎熬,他们渐渐从一开始对雷城的好奇,转而变成对我的担忧。
八个小时过去,黑瞎子和张起灵几乎同时起身。
“你去,会死。”张起灵言简意赅。
黑瞎子就笑:“我也是被神惦记过的。”
张起灵道:“我去。”
黑瞎子不以为然:“你去一样会死,你老婆在上面,就别凑我们夫妻的热闹了。”
两人争执间,就听刘丧发出惊恐的声音:“那是什么啊!”
众人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黑暗尽头,无端出现一张苍白的人脸,人脸的移动缓慢,又确实在向这边靠近。
刘丧吓得后退了几步,黑瞎子直接将他扒拉到自己后面。
“哟,皮皮小姐。”黑瞎子一眼就认出了那张人脸,他学着我平时逗猫的样子,对着女人皮俑“嘬嘬嘬”。
女人皮俑沿着石壁慢慢地移动,吴邪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那张狰狞的面容如此美丽:“皮皮,你见着小秋了吗,她人呢,怎么你一个……”吴邪顿了一下,“一个虫过来了。”
女人皮俑当然不会回答他,只是站定在离他们三米的位置就不动了,接着又弯下身躯,张开嘴,从肚子里拱出了一个布包。
黑瞎子上前,他知道这一定是我要交给他的物件儿:“谢了啊。”
刚要去捡,女人皮俑猝尔往前移动了一步,将布包压在了自己的身体下面,黑瞎子愣了愣,笑着抬头:“怎么回事,不是给我的?不应该啊。”
女人皮俑对着黑瞎子缓缓张开嘴,那张死物般的脸,仿佛像索命的女鬼。
汪茂已经将手按在刀柄上,不知道这个怪异的东西要干什么,它的身后又是否有更多。
吴邪倒是比较淡定,毕竟他受过人皮俑的恩惠:“大家稍安勿躁,别惹恼了那皮俑,它很有用的。”
女人皮俑只是张着嘴,并没有对黑瞎子发起攻击,可它一动不动,彼此又无法用言语沟通,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时,王盟拿出了包里的火腿肠:“它是不是要吃东西。”
黑瞎子笑了一声,朝王盟勾勾手:“扔过来。”他把火腿肠撕了皮放进了皮俑嘴里,两秒后,皮俑真的退开了,露出了身体底下的布包。
黑瞎子笑得更欢了:“什么动物到丫头手里都得变成大馋猫。”
布包也就巴掌大,黑瞎子拿起来就知道是部手机,他回到众人中间,人皮俑如雕塑般立在通道的一边,就像一个真正的皮俑陪葬。
汪茂看着那女人皮俑,浑身不自在,那皮俑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慢慢把头扭过来,那诡异的脸,就这么对上了汪茂。
黑瞎子飞快拆开布包,里面的确是我的手机,开机密码被取消了,黑瞎子很快就进入了主页面。他现在的心情好了许多,尽管之前嘴上说得轻松,可8个小时的等待已经是他的极限,如今收到我的东西,知道我在中途肯定和女人皮俑汇合,才总算平静下来。
黑瞎子轻车熟路的进入我手机的相册,果然有两条新录的视频,他马上点开,入眼就是我的怼脸拍。
“好消息,皮皮居然回来了,它带我进了汪茂说的那个墓室。”我把镜头翻转,画面里就出现了一个非常广阔的空间,接着我的声音传来,“坏消息,我们都解不开机关,弄了两次全是错的,一解一个不吱声。”
大家这才注意到,昏暗的室内,墙上亮着绿色的烛光,吴邪猜测那应该是犀牛角,这也就表示,墓室的墙上,肯定有眼睛壁画。
除此之外,他们发现画面中有很多小影子在各个角落移动,因为光线太暗,只有黑瞎子看出来,那是在南海王墓遭遇过的雷公俑,不仅如此,我的周围全是泛着绿油光的甲壳虫,这些虫子都有剧毒,普通人被咬一口直接就毒发了。
吴邪惊道:“小秋这是把什么妖魔鬼怪都放出来了!?”
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机关错误后释放出来的东西,雷公俑和毒虫不会平白出现。
解雨臣也忍不住调侃:“秋老师那头挺热闹啊。”
黑瞎子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知道我毫发无损,还有心思录视频,就表示我所面对的困难都在可控范围。
视频还在继续,镜头不断地将墓室内的每一个角落都扫了进去,确保黑瞎子这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可以解码的细节。
他们这才看到,墓室里不止皮皮一个人皮俑,周围还有很多,因为都是禁止不动的,他们不确定这些人皮俑只是普通的陪葬品,还是像青蚨那样的智慧生物。
但无论如何,我现在很安全,大家还是很高兴的。
胖子道:“秋老师胆子也太大了,是个人在那种地方,都得吓得够呛。”
吴邪道:“她不正被虫子吓得一惊一乍嘛,你秋老师的脑回路跟普通人不一样。”
视频定格在我的头上飞落一只毒虫,我尖叫着将它扫下来的模糊画面上,黑瞎子一边笑,一边迅速地找吴邪要了纸笔,开始对着我的视频逐一解析。
吴邪和解雨臣也在一旁查漏补缺。
汪茂注视着这些人,在一旁不动声色。
“瞎子,你说小秋怎么敢自己解机关,她以前是很谨慎的,不会的事绝对不碰。”吴邪抽空对黑瞎子道。
黑瞎子手上没停,一边截图,一边在屏幕上画红圈,一边又给纸上做编号与标记。我对于机关暗道一窍不通,如果不写清楚,女人皮俑还得跑个来回,太耽误时间了。
“是皮皮干的吧。”黑瞎子道。
“什么?”吴邪不敢相信,“它懂怎么解机关?”
黑瞎子就笑:“不懂啊,所以错两回,丫头还是谨慎的,事不过三。”
吴邪看着那女人皮俑,道:“它到底是用什么养的,为什么能听懂人说话。”古闵越语就算了,耳濡目染,被寄生的女人肯定就是那个年代的,可青蚨连现代的普通话都能理解,实在匪夷所思。
另一边——
当我等到女人皮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15个小时之后的事了,尽管我知道它行动缓慢,通道曲折,做好了要等很久的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我从人皮俑嘴里掏出黑瞎子给我的答案,配合截图,还是花了三个多小时才将正确的机关启动。和之前两次错误的解码不同,这次没有任何东西从墙里的机括掉出来,只有轻微的机械运转的声音。
其实我并不能百分之百肯定这就是对的,虽然黑瞎子把步骤写得非常详细,但我完全不了解这些古时候的“高科技”,开卷考试也未必能全对。
但起码没有毒箭从墙里飞出来。
我决定在原地再等10个小时,我从起点到这里差不多也是这样的时间,沿途我做了记号,以他们的速度,10个小时错错有余。如果10个小时之后,他们还没有到达这里,我就要往回走了。
雷城的秘密固然让我向往,但如此探究的过程太艰辛,就表示我跟它是没有缘分的,就不强求了。
到处乱爬的毒虫已经被我送回了它们原来的位置,但雷公俑还在四周徘徊,和南海王墓的那些一样,它们也会与流动的空气产生共鸣,发出当时记录下来的声音。
只是眼前的这些和南海墓里的声音截然不同,我仔细听了很久,才发现像是有很多人在一起推杯换盏,歌舞升平的音效。
我脑海里生出一些古装片,皇宫贵族推杯换盏,在宫殿前欣赏歌舞表演的画面。
因为知道这些雷公俑的来历,我倒没有心生恐惧,它们不会伤害我,听到这么热闹的响声,反而觉得没那么无聊。
墙上的壁画全是彩色的眼睛,只是在绿色的犀牛角蜡烛的照射下变得像鬼片里的场景光,我坐在一处平台上,看着周围阴森又压抑的环境,想象着青铜门内的氛围,是不是也像这样充满危机。
女人皮俑就站在我的眼前,它从地道离开后一直都没出现,却在这间墓室和我相遇,它是不是一直都待在这里,我也无法得到答案。
当时我想淌水,女人皮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身后,吓了我一跳,好在水池里的深度很浅,我打湿了全身,没有性命之忧。
人皮俑把我带进了这间布满机关的墓室,又尝试替我解锁机关,可惜两次都失败了,这才不得不利用手机录下视频,让黑瞎子隔空传递答案。
四周还有很多跟它一样的皮俑,但到目前为止它们没有多余动作,说明这里面没有第二只青蚨。
“皮皮。”我叫它,女人皮俑慢慢转头了,“你真的是用听的方式在理解我的语言,好神奇。”
女人皮俑看着我,没有动。
“你本来这张皮,是属于什么职业的女孩子呢?”我自顾自地问,“是宫廷里的舞女吗,还是公主妃子之类的?想必也不可能是皇亲国戚,不然怎么会变成青蚨的皮。”
女人皮俑像是在很用心地听我讲话,但它动也不动,也无法回应我。
“其实比起雷城的秘密,我对你更好奇,要是你可以和我建立脑电波的连接就好了,这样我就能知道你的过去。”我看向入口的方向,黑瞎子他们还没有来,“这段时间很感谢你帮我那么多忙,真希望我也能帮你点什么。”
女人皮俑突然动了,却是朝着反方向在移动,我觉得她像是明白我的想法,似乎要给我展示点儿什么,我赶紧跟了上去。
皮俑开始沿着画满眼睛的石壁攀爬,没多久便爬到了离我好几米的高处,墙上没有我下脚的地方,我上不了那么高。
就在我以为它要下来时,女人皮俑钻进了石壁的细缝里,它撑开的时候等人高,缩小后能变得比纸还薄,慢慢就没了身影。
过了一会儿,女人皮俑又爬了出来,回到地面,我当它给我带了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结果并没有,它又禁止不动了。
“你的身份,藏在这堵墙的后面吗?”我记得黑瞎子画的图纸上有注明,这面墙上有机关,让我小心别随意触碰。
女人皮俑静静地站在原地,这次没有任何反应。
我猜,它知道我此刻没有办法通过这堵墙,虽然能听懂我在说什么,但自己却无法表达,就不再有动作了。
我摸了摸人皮俑的头:“等他们来了,我就能过去了。”
与此同时——
黑瞎子几人带着防毒面具,跟着我沿途在石壁画出的标记一直不停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