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看了一眼,正踩在一具挤压在缝隙中的尸体上,因为被挤压到了极限,人骨的硬度足以支撑我的重量,没有塌陷。
所以我和黎簇刚才进来的时候,反而觉得里面好走了。
我不敢细看,生理性的抗拒让我胃部翻江倒海,直接就吐了出来,黎簇赶紧将我拉出口子。就这么短暂的停留之间,我还是认出了好几个熟悉的人的面孔,他们是解雨臣的伙计,之前黑瞎子面对张家人,找解雨臣带人来撑场面时,我见过几个。
尸体似乎全都被用特殊的粉末覆盖,没有严重的腐败发臭,否则这么多,早就蛆虫满地爬,恶臭熏天。
少说也有上百人,被当成像填充棉似的东西塞在那里,做这种事的人得有多残忍,才能这么冷血。
我的视线逐渐模糊,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解雨臣,黎簇,你刚才有没有看到解雨臣的尸体在里面?”
黎簇摇摇头:“我没有细看,尸体太多了,我们得先从这里离开,把真相告诉吴邪……”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一把刀就到了,我和黎簇都被尸体打乱了方寸,一时间来不及反应。黎簇一把将我拉退,但我的下意识格挡的手臂还是被划破了一道血口。
来者的动作很迅速,我和黎簇还没准备好应敌,对方就再次逼近。
从另一头伸出来一把白晃晃的刀,一下把敌人的攻势给挡开,又给了对方几拳,吴邪的声音传来:“快跑!”
电光火石之间,吴邪咬住大白狗腿,拉着我和黎簇往前狂奔。
耳边是呼啸的劲风,身后的追杀的敌人,我被吴邪拉着跑了十多米才缓过神来:“吴邪,我们跑什么啊,我们能打呀!”
我立刻想到刚才被我用麻醉迷晕的那些打手,顿时悲愤交加,就想给死去的解家伙计报仇。
吴邪想说点什么,一侧头,突然把我和黎簇猛地甩开,握紧大白狗腿朝身后挥舞。敌人的攻势又急又厉,我们已经跑得很快了,可对方却逼得很紧。
我这才看清那人一身黑衣服,不是晕倒的打手装扮。
吴邪和对方交手了几个来回,明显落了下风,胸口被敌人重重一拳,直接就倒地了,他咳嗽两声,嘴里出了血沫子,道:“你是汪家人吧,放过她们,我随便你。”
我一听对方竟然是汪家人,脑子还没过一遍计划,身体就已经行动了,黎簇没能拉住我,只好跟着我上前。
那汪家人见我一个女孩子莽撞地朝他冲过来,嘴角扯出讥讽的笑,伸手就想一个擒拿将我扣住。
岂料我身形一矮,快速地出拳,朝他腹部最脆弱的位置猛地发力。
兴许是这汪家人太过轻敌,以至于对我全无防备,我卯足劲的一拳他硬生生的挨了一下眼球都鼓出来了,一连退了好几步,捂着腹腔站都站不稳。
那汪家人不敢置信地看着我,我也有些惊讶,自己的力气居然这么大,下意识地看了看握紧的拳头,有点小骄傲。
为了在青铜门后有个强健的体魄,从青海回来,黑瞎子就把我当成特种兵在训练,身手早就上了不知道多少档次。可平时跟我陪练的要么是张家人要么是黑瞎子,我从来没有赢过,都是被当沙包的那个,对自己的力量一无所知。
如今面对的汪家,再训练有素,到底也只是普通人,又轻敌了,这一拳也不知有没有打断他肋骨,对方缓了半天才恶狠狠地瞪着我,终于不再是先前轻蔑的眼神了。
我注意到他握刀的手指很长,那是发丘指,张家人告诉我,汪家是外族,也没有长生的体制,想要练成发丘指,不是吃苦就可以做到的。
所以拥有发丘指的汪家人,在汪家的地位是非常高的,他们往往有机会去接触更为隐秘的事。
自从吴邪捣了汪家老巢,这些原本高高在上的人,也沦落到成了打手,我就觉得很解气。
黎簇这时候也来到我身边,吴邪捂着胸口站起来,三对一,形势逆转。
但那汪家人却冷笑一声:“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我也学着他冷笑的口吻:“你去过青铜门的里面么?”
汪家人的表情陡然一变。
“我去过。”我道,“你见过青铜门里的神吗?”
那汪家人盯着我。
“我见过。”我道,“我不知道我要面对的是什么,但你要面对什么,马上就知道了。”
汪家人有些不明所以,但也不敢贸然攻过来,他大概在拖延时间,等援军赶到,我们三个就没有办法了。
“吃了他。”我突然开口。
汪家人一怔,只觉得身后一道阴影压了下来,瞬间他整个上半身就被一个巨大的,像是塑胶般的套子给套住了。
我控制青蚨,悄默声息地让它溜到汪家人后面,变大只是几秒的事,敌人在拖延时间,其实我提到青铜门的时候,也在转移他的注意力。
汪家人倒在地上,只剩下两条腿和半截胳膊在外面,他想用刀弄破人皮俑的笼罩,我和黎簇上前直接从他手里夺下了刀,又搜走了他身上所有能找到的武器。
汪家人是带了枪的,我拿着他的枪,拉下保险,想要直接杀了这个人。
我已经默认解家伙计都是被汪家人弄死的,他们漠视人命到发指的程度,我几乎就要扣下扳机。
吴邪和黎簇看着我,以为我下一秒就要开枪了,却迟迟没有动作。
我看着在地上因为长久的窒息,挣扎幅度越来越小的汪家人,举枪的手逐渐生理性的颤抖,我意识到,自己是不敢杀人的,在我已经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我无法做到毫不犹豫的开枪杀了眼前的陌生人。
胃部再次翻涌,恶心的感觉立刻就上来了,不知是因为那些被当成垫脚石的尸体给我造成了太大的冲击力,还是我懊恼于自己是个有良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