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父母过了最后一个周末,柳吟秋和黑瞎子就准备启程了,半年时间像握在手里的流沙,转瞬即逝。
他们将要和熟悉的世界道别,整整10年,这将是漫长而乏味的人生,在那扇门的后面,柳吟秋可能得不到任何娱乐,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期待。
为了适应青铜门后的生活,黑瞎子一直在训练自己的小丫头,现在,无论多么疼痛的打击,又或者是极限的体能,对柳吟秋而言,都已经不再是难以忍受的酷刑。
难以想象,像她这样普通的人,也能在短短几年内变化那么巨大,黑瞎子甚至告诉柳吟秋,她现在的身手,几乎跟当年那个叫阿宁的雇佣兵差不多了,如果再机灵点儿,小姑娘就是个非常危险的女人。
可想而知,无论是张家人又或者是黑瞎子,他们长达百年的体能和身手,已经到了常人无法理解的地步。
柳吟秋的父母最终还是收了黎簇做干儿子,尽管一开始她提出这件事时,爸妈表现得异常震惊。
黎簇学着黑瞎子的那套拜父母的动作,毫不犹豫地给柳父柳母磕了三个头,吓得老两口差点犯心脏病。
柳吟秋瞪了一眼黑瞎子,知道肯定是他出的主意。
这头一磕,那就是自家人了,老两口虽然受到一点惊吓,但对这个“捡来”的儿子还是非常满意。
今天早上,是柳吟秋和父母最后分别的日子,他们所能知道的,只是女儿和黑瞎子要去做环球旅行,柳吟秋告诉他们,首先会把中国走完,接着再去国外,为期10年。
柳母突然就哭了,柳父在一旁没有说话,想抽烟却发现身上只有口香糖。
这还是柳吟秋第一次看到父母因为自己要出远门而伤感的模样,以前去北京读书,都是她因为舍不得离开家在机场哭,一年总是要哭个两三次,父母通常表现得比较“铁石心肠”。
但这次,母亲像是有所感应,只是她什么都没说。
到底流着张家血脉,和普通人的感官不同。
面对此情此景,柳吟秋真的觉得非常对不起他们,刚准备磕头,黑瞎子提溜着她的衣领,提醒她不要冲动。
如果她也伤心难过,老两口肯定会劝女儿别走那么长时间了。
而这一次,她是非去不可。
梁湾和张日山也来送行,他们对于柳吟秋要去的地方,像是知道,又似乎模棱两可。
“10年后见。”柳吟秋对梁湾说。
她抱住柳吟秋,道:“一路顺风。”
嘱咐完所有能嘱咐的人,柳吟秋把一个应急号码给了父母,那是每次自己走投无路时,都会打得通的号码。
最后,她跟父母相拥告别,老两口固然舍不得女儿离开那么长的时间,但他们知道,环球旅行是女儿一直以来的梦想。现在,她已有自己的家庭,丈夫无条件的支持女儿的梦想,他们是为柳吟秋高兴的。
“黎簇,照顾好我爸妈,他们就交给你了。”柳吟秋很感谢黎簇,尽管一直以来,其实是黎簇在想方设法的加入这个家庭,但因为有他的存在,柳吟秋对父母的愧疚感会相对减少一些。
“是我们爸妈。”黎簇对她笑。
柳吟秋回忆起第一次见到黎簇的场景,谁都不会想到,他们竟然能变成亲人。
走进安检口的那一刻,柳吟秋回头,深深地看了所有人一眼,朝他们拼命挥手。
一路上,她的话很少,黑瞎子揽着柳吟秋,推着婴儿车,大家都没怎么说话。但他压在柳吟秋肩膀上的重量,一直支撑着小姑娘的意志,让她避免在父母的面前掉下眼泪,一直到所有人完全看不到她了,泪水一涌而出,柳吟秋扑进黑瞎子怀里,哭了好久。
孩子们与她这个母亲心有灵犀,这时候也突然哭了起来,黑瞎子在他们之间急的抓耳挠腮:“唉,媳妇儿,要不你真别去了好不好,我一个去,行吗?”
“没良心的!”柳吟秋哭得更厉害了,引得旁人频频侧目。
下了飞机,他们坐上早就预约好的车抵达二道白河。
在那里,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了,柳吟秋那三个名义上的哥哥叔叔,吴邪,胖子,解雨臣也抽空来了。
柳吟秋和吴邪相视而笑,她答应过他,一定会让他送自己这程。
“鬼玺呢?”张起灵问黑瞎子,又看了看柳吟秋,他知道她哭过,眼睛和鼻子都是红的。
“放心,带了。”黑瞎子拍了拍背包,“就算没带,你老张家和吴邪那儿不也有两个嘛。”
吴邪和胖子一直以为鬼玺只有两个,张起灵本来不想告诉他们属于张家起灵人才能知道的秘密,但是,大家同生共死那么长时间,有些无关紧要的内容,他还是透露了一些。
鬼玺是开启青铜门的钥匙,数量是未知的,因为那不是人类创造的东西,而是门后面的产物。一开始,市面上只有一个鬼玺,就是张家起灵人千百年来使用的那个,后来,守门人因故而变,就有了张起灵手中的第二个鬼玺。
现在,柳吟秋是第三个被选中的守门人,鬼玺自然也是新的。
胖子和吴邪对青铜门后的环境很是好奇,其实柳吟秋有偷偷告诉吴邪,里面有个布置过的洞屋,说明整个青铜门后是类似山洞的空间。
可柳吟秋所知有限,这么说反而让吴邪更好奇了,他一直以为里面是片虚无之地。
张起灵当然不会告诉他们细节,他连柳吟秋都没讲。
于是他们两个人刚才偷偷给柳吟秋发微信,拜托她下次出来,给他们透露点秘密。结果被张海客和张海楼看见了,扬言现在就要打晕他们,不让这两个拖油瓶跟着一起坏事。
解雨臣带了很多婴儿用品和女性用品,说是到时候一起帮他们搬到门口,只不过10年那么长时间,他觉得估计还是不太够。
柳吟秋其实早就已经知道,在门里,时间几乎是禁止的,她的新陈代谢会变得极其缓慢,食物和那些用品,反而消耗不了那么多。
当初张起灵夫妇从门里出来,十年了,孩子却只有三岁的个头,几年都长不开,才不得已去盲冢找药。
但解雨臣为他们准备得这么齐全,柳吟秋还是很感激。
今天是国庆第三天,长白人山人海,他们没有休息,直接进山,直到走入无人区,天色渐渐暗下来,大家才一起支帐篷,准备过一夜再赶路。
守门的时间每隔10年都会有些变化,出门之后的间隔也一般在3年至5年之间,上次张起灵从青铜门出来是8月17号,距离现在大约过去了三年半。
每次离开青铜门的守护者,都会得到一串旁人绝对看不懂的数字,那就是下一次进门的时间。
张海客说,上山的季节,最好走的是夏天,最难走的是冬天,张家起灵人一年四季重复着这条路,最舒适和嘴艰苦的天气都遭遇过。
张起灵时不时地看柳吟秋一眼,讳莫如深。
现在终于有人将要接替他,不知为什么,张起灵心里并不愉快。或许,只有他能理解,这条路的终点,以及周而复始的枯燥人生,是怎样的滋味。
10月的长白已经有了白雪,这地方一年四季气温都低,柳吟秋不得不感叹汪藏海的远见,如果他把云顶天宫修在旅游景区,估计这会儿已经变成古文化遗迹主题公园,收门票供游客参观了。
“我要是修个大墓,绝对把粽子,禁婆,尸蹩,所有能弄死人的玩意儿全放在一起养,看你们这些盗墓的怎么办。”有朋友陪伴,阴郁的心情很快烟消云散,给孩子喂了奶,哄睡了之后,柳吟秋便从帐篷里出来跟他们瞎扯淡。
“得亏你不是汪藏海。”黑瞎子把柳吟秋薅进他怀里,“还让不让穷人活了。”
吴邪递给柳吟秋一盒自热火锅,里面加了个煮鸡蛋:“你爸妈那边……”
胖子踢了吴邪一脚:“哪壶不开提哪壶,秋秋老师好不容易不哭了。”
“你这句话才伤人吧。”吴邪回敬他。
“没关系啦,伤心只是因为亲情的挂念,我有自己的家庭,我父母也有他们的生活,我们本来就不该捆绑在一起。”柳吟秋感受到黑瞎子紧了紧他的胳膊。
吴邪叹了口气:“要是我家里也这么想就好了。”
“你不一样。”柳吟秋道,“他们知道你在干什么,我父母不知道,有时候亲情与事业,的确很难兼顾。”
“他那什么狗屁事业。”胖子埋汰道,“就跟着小哥瞎跑,每次嚷着要救人,结果都是别人救他。”
吴邪忍不住道:“你一个当爸爸的人能不能积点口德。”
两个人讲相声似得一唱一和,气氛很欢乐。
柳吟秋知道,吴邪跟自己一样,是个不甘于平凡的人,他虽然出生于九门,从小的生活轨迹却跟普通人差不多,甚至比柳吟秋过的日子更加无趣,这当然是吴家故意埋没他造成的。
吴邪天性散漫,没有好胜之心,明明学的建筑,却又没有像他父母那样涉猎自己的专业,他一直觉得自己这辈子就只能这样咸鱼下去,也不愿意去主动争取什么。
后来,他遇到了许多惊险的事情,突然发现自己也是可以触及到那些不平凡的人和物的,吴邪开始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
“秋秋,你到底是怎么看上瞎子的?”吴邪突然问柳吟秋,他应该早就想知道了,但作为一个男孩子,这种私人问题就显得自己十分八卦,既然现在柳吟秋要进那门后面这么久,吴邪便将心中的困惑问出了口。
柳吟秋捏着黑瞎子的下巴轻轻晃了晃:“他长成这样。”又拍拍他胸口,“身材又是这样。”她对吴邪说,“难道你觉得他不是个值得女孩子喜欢的人吗?”
吴邪眨了眨眼:“黎簇说你好色看来是真的。”
“我不否认。”柳吟秋笑了笑,她对他可是一见钟情。
黑瞎子也笑了一声。
吴邪一直觉得黑瞎子这种类型的应该不可能有女孩儿看得上,一身黑,说话又没遛,怎么看都是浑身充满危险信号的恐bu分子。
而且,黑瞎子看着也不像是对女孩子很上心的那种人,他和解雨臣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吴邪能想通解雨臣受女孩儿喜欢,却怎么也不理解黑瞎子竟然也可以。
可自从这货谈了恋爱,整个人气质都变了,特别是对着柳父柳母,简直斯文败类,吴邪怀疑以前的黑瞎子,都是装出来的疯。
“那你呢,瞎子。”吴邪终于是问出口了,“你又是怎么喜欢小秋的,之前你不还嘲笑小哥,小花结婚之后,一天到晚只围着媳妇儿转,说爱情坟墓什么的,我看你有了媳妇儿也好不到哪里去。”
柳吟秋很期待黑瞎子的答案,专注地看着他。
其实她知道黑瞎子当初跟自己接近,是想看看柳吟秋有没有继承他家产的资格,黑瞎子觉得,自己最后总得是要找个继承人的。捐给国家,不合适,那些钱来路不明,又有很多古董;放在银行变成无人问津的幽灵财产,或是把古董又埋回地底下,这些都没意思,他辛辛苦苦赚来的卖命钱,总该用在正儿八经的地方。
黑瞎子没想过谈情说爱,他这辈子也没对姑娘起过真心,但是柳吟秋喜欢他,小姑娘和他交往是认真的,在整个认证过程中,黑瞎子居然不知不觉动了感情。
柳吟秋很想知道,他当着别人的面,会如何讲述他对她的那份情义。
“好欺负呗。”黑瞎子说着,就抓起小姑娘的一戳头发戳她脸,“又单纯,特别好骗,我当时就想找个能随便折腾的。”
柳吟秋不甘示弱,捏住他的脸,咬牙切齿地道:“你给我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