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吟秋回到北京,站在四合院的门口,已经是黑瞎子聚餐一周后的事了。
春节将至,城市里也有了喜庆的装饰,就连附近的树上都挂着彩灯彩旗,但四合院却显得十分冷清,连对联和福字都没贴。
柳吟秋觉得自己不算衣锦还乡,顶多就是刑满释放,她身上到处是伤疤和淤痕,新的旧的加起来跟受了酷刑似的。脸上还有一条愈合不久的划痕,就在左腮那个位置,放野的时候不小心被密陀罗抓到留下的。
伴随着骨骼疼痛和肌肉的酸胀,她现在也是可以赤手空拳跟人干仗的女战士了。
放野结束后,张海客本来建议柳吟秋多休息几天,等伤养好了再走,她拒绝了。
柳吟秋无比想念黑瞎子,想见他得要命,从广西出发前,本来打算给他打个电话,但又怕黑瞎子还在气头上,万一提前报备给了他躲自己的时间,回来后就不好哄了,索性来个先斩后奏出其不意。
柳吟秋站在自家门口,兴奋且不安,就要见到黑瞎子了,他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他生气了好哄吗?
黑瞎子反应最激烈的一次就是柳吟秋瞒者他跟张家人去云南那回,当时她没有哄他,黑瞎子打了她几下屁股这事儿就算结了。
这次自己又跟张家人串通,三个月没有联系,看来是气得不行。
柳吟秋敲了敲大门,离开的时候没带钥匙,她进不去。
等了一分钟,门没开,柳吟秋又加重力道敲了两下,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里面似乎没有动静。
家仆一般轮流守在门口的岗位亭,以前黑瞎子没来住的时候,就已经有这规矩了,四合院很大,要是门口没有站岗,手拍烂了里面都听不见。
柳吟秋在门口站了有足足十分钟,觉得很不对劲。
守门的岗位不会出现空缺,就算是解决内需问题,也一定有人顶替。
自从柳吟秋和黑瞎子结婚,家仆从10个已经增加到了16个,多出来的6个负责安保,都是以前跟黑瞎子混过的兄弟。
这6个人身怀绝技,在他们道上小有名气,有的因为组建了家庭便洗手不干了,有的因为受过伤,不适合再搞下地的工作。
黑瞎子把这些人招到自己的身边,也是笼络人才的一种方式。
他很少信任什么人,但他知道该如何让这些跟着他的人,死心塌地。
所以,就算家仆听不见柳吟秋敲门,这六个特殊安保也会听见。
现在都没有反应,柳吟秋意识到出了大问题。
她拿出手机,这是离开张家时,张海客给的,这年头没个通讯设备很不方便,走哪儿都靠二维码,柳吟秋便带上了。
可手机里只有黑瞎子的号码,她犹豫再三,还是打了过去,那边竟然提示关机。
柳吟秋有点慌了,又等了半个多小时,确定真的不会有人给自己开门了,便打算翻墙进去。
以前面对高墙,她只能仰望,现在的柳吟秋也知道该怎么找下脚点,如何依靠臂力与巧劲攀岩。她想到第一次进入地宫,万奴王戏弄自己要她去拿虫盘,对于悬崖绝壁,那时候真是毫无办法。
爬上高高的围墙,还没落地,柳吟秋就呆住了,所有的植被都翻了起来,泥土和杂草混在一起,院子里的树也被拔了,到处都是破败的景象,连蜘蛛网都有了。
柳吟秋脑子嗡了一下。
她翻下墙,扯着嗓子喊黑瞎子,又叫齐伯,硕大的空院子无人回应,柳吟秋慌了神,后悔自己没带手机就走了,现在除了黑瞎子,也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求助。
她能记住的只有黑瞎子和父母的号码,这时候甚至连微信都不能发,因为换了设备,微信没有验证根本登录不了。
柳吟秋在四合院跑了一圈,真的一个人都没有,看样子进行过初步的打扫,但还是有很多残留。那些个值钱的花草树木应该都运走了,只剩下几棵枯黄,不健康的。
地上和木梁落满了灰尘。
柳吟秋知道,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住过人了。
张起灵的训练在这一刻得到了验证,要是以前,她早就六神无主的哭起来,如今也能保持淡定的处理紧急情况,她立刻跑去放置牌位和棺材的屋子,那算是黑瞎子的秘密基地,平时家仆不会过去打扫,都是黑瞎子亲自搞卫生。
她把门推开,里面空空荡荡的,连摆放牌位的木架都没了。
整个四合院,这个对柳吟秋来说意义深远的,和黑瞎子可以叫做家的地方,似乎已经跟她不再有关系。
柳吟秋傻傻地站在黑瞎子时常耍刀的院子许久,突然有种寥落悲苦的感觉。
他真的走了。
柳吟秋不敢相信,黑瞎子连一点儿念想都没留给她,男人带走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
12月的北京很冷,但柳吟秋好像感觉不到凉意,也许是她也拥有了不同凡响的体制,又或者,她的心比空气更凉一些。
突然,正门的方向传来声响,像是有人来了。
柳吟秋一个激灵,飞快地跑了过去。
来人不是黑瞎子,也不是任何柳吟秋认识的人,对方手里拿着大门的钥匙,似乎没料到四合院里有个人,看到柳吟秋风尘仆仆地赶来,吓了一跳。
“你是谁?”柳吟秋问。
“房产中介的。”对方是个中年男人,带着眼镜,穿着不太服帖的西装,“之前托我卖房的人说这里面的住户都搬走了啊。”他打量着她,“你谁啊?”
“我是这家人的亲戚,很久没见了,结果来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没人住。”柳吟秋游刃有余地编造谎言,“你知道他们搬到哪里去了吗?”
“这我肯定不知道。”那中介狐疑地看着柳吟秋,“你是他们亲戚?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柳吟秋编不下去了。
“你是小偷吧!”中介很肯定。
“我不是小偷。”柳吟秋赶紧上前解释,“我真是这家人的亲戚。”
“你钥匙都没有,肯定翻墙进来的。”中介拿出手机就要报警。
柳吟秋无语了,忙不迭辩解:“帅哥,我真不是,我以前就住这儿的……”
“是不是你跟警察交代。”中介刚按下第一个数字,脖子上就觉得一凉。
只见柳吟秋掏出弹簧刀,夹在他脖子上,学着张起灵的面无表情:“对,我是小偷,告诉我这家人搬去哪儿了。”甚至故意压低了声音。
那中介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道:“美,美女,你别激动,我就是给老板打工的,我不知道啊……”
柳吟秋注意到对方的眼镜,突然灵光一闪。
黑瞎子在城东那边有一个眼镜铺,那是他接活的地方,在和柳吟秋确定恋爱关系之前,他一直都住在眼镜铺上的出租屋里,铺子一般从中午12点开始,营业到晚上10点45分。
那间铺子原本属于霍家的地盘,黑瞎子一直在用,据说他从不给租金,有个漂亮的女孩子每半年来一次找他要房租。黑瞎子说过,要房租只是托词而已,其实是有活找他,毕竟让霍家小姐亲自前来,肯定不是真为了那点儿租金。
柳吟秋放过了中介,离开了四合院。
一个小时后,她来到了眼镜铺,门果然开着,柳吟秋快步走进去,里面的伙计认识她,看到她出现还很热情。
“老板娘好。”那伙计给柳吟秋打招呼。
“齐老板在不在?”柳吟秋问他。
“在啊,在楼上。”伙计笑得谄媚,“老板娘很久没来啦。”
这伙计很聪明,跟着黑瞎子干了好长时间,眼镜铺除了交易商品和夹喇嘛的事宜,还用来收集情报,眼前的伙计是个黑客,经常帮黑瞎子做些见不得光的事。
柳吟秋看了一眼通往二楼的旧楼梯,知道黑瞎子在出租屋,反而变得没那么迫切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四合院会被出售,担心待会儿见到黑瞎子可能会很不愉快。
“老齐这段时间都住楼上那屋吗?”柳吟秋问。
“有时候住,有时候不住,咿,老板娘不知道吗?”那伙计很迷惑的样子。
柳吟秋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快要不是老板娘了,黑瞎子说过,他独自生活的时候,都住眼镜铺楼上的屋子,四合院太大了,他一个人住很不自在。
现在他又回来这里住了,可见是铁了心的要跟柳吟秋闹别扭。
小姑娘没有解释,谢过那伙计便上了楼。
走到门口,柳吟秋伸手敲了敲,只听黑瞎子在里面道:“门没锁。”
柳吟秋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是黑瞎子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身影,他像是也察觉到来者的异常,一转头,脸上闪过明显的惊愕,他摘掉墨镜,欣喜地站起来迎接:“丫头,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哑巴不是说,你要下个星期才能到北京吗?”
柳吟秋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究竟是喜悦还是悲伤,她在张家被虐得体无完肤,都没有掉眼泪,却在见到黑瞎子的瞬间鼻子一酸,哭了起来。
黑瞎子一惊,赶紧过来把她抱进怀里:“怎么了,哭什么?祖宗哎,是不是怪我没去火车站接你啊,我不知道你提前回来了,不哭了好不好?”
柳吟秋哭得撕心裂肺,估计楼下铺子的伙计都能听见。
“小祖宗,小慈禧,你知道我最怕你哭,怎么委屈成这样了?”黑瞎子手忙脚乱的拿纸巾给她擦眼泪。
柳吟秋没工夫回答他,就一直抱着他哭。
“肯定是哑巴,让你受委屈了是不是,你给爷们儿说,爷们儿替你教训他!”黑瞎子完全不知道小姑娘到底在哭什么,只好一顿乱猜,“是不是张海楼欺负你了,还是张海客,这两货,我早看出来了,不安好心。”
像是想起了什么,黑瞎子道:“你是不是去四合院了,发现那儿什么都没有,给吓到了?那哑巴,也不告诉我你提前回来了,下次见面我得找他算账。”
柳吟秋渐渐平息了情绪,摇摇头道:“我以为,以为你要跟我离婚……”
“怎么会呢,你在想什么。”黑瞎子把柳吟秋的脸抬起来,结果他噗嗤一笑,“广西太阳那么大呢,你都黑了一圈,走那么急,忘带防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