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稳了,江润珠犯懒不想起来,车帘一扬,外头的光照进来,鼻间盈着暗香,来人俯身在她发间蹭了蹭,轻而易举将她抱起来。
失重感瞬间袭来,江润珠惊出几分清明,睁眼便瞧见李生的侧脸。
新置办的这间宅子虽不大,下人不多,尤其是后院,可到底有人来往,她忙道:“我自己走,放我下来。”
李生脚步不停,稳稳将她抱着:“外也怕,内也怕,这样活着有意思?”
“可……”
“如今院里都是江家的人,名目清楚,若有谁敢乱说还怕找不到根源?”
江润珠听着却头大:“与其等出事再找解决方法,不如一开始便防着……”
李生已抱着她来到后院,没有看家护卫,都是做杂事的丫鬟。
再争辩下去已无意义……她眼睛一闭,索性装死。
“小姐这是怎么了?”果真有一道声音焦急接近,是双儿,好糊弄。
李生对她吓唬归吓唬,对着旁人还知道轻重: “江小姐身子不适,还没问清便晕过去了,双儿姑娘叫人去请个郎中来吧。”
“好,好,我这就去!”
小丫头急匆匆跑远,李生低头看向靠在自己肩上的女子,浓密的睫毛轻颤着,双颊红润,唯有眼下绀青略显疲惫,可的的确确没有半分病了的模样。
“人可走了?”她轻声问。
“走了。”
见她嘴角终于放松地上扬,李生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道:“不过又来了个丫鬟,看着面生。”
随意搭在腰侧的手微微一紧,拽过他腰带,催促着:“快走快走!”
李生稍稍低头,吧哒一声亲在江润珠的脸,后者瞬间睁开眼,眼睛瞪得溜圆:“你!”
话未出口,懵懵然看到屋内房梁,李生竟已无声无息带她回到屋内。
江润珠愣了愣,未觉庆幸或恼怒,只是由内而外感到难言的无力。
李生说得真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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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
“虽说是商贾出身,不过这姑娘生得标致,与我二人初次相见也算进退有度,与元良倒也相配。”
张文庆将棋子慢慢挑拣如盒内:“不管事实如何,外头都说元良是为了救她……咱们的儿子孤单单上路,真是可怜呐。”
赵晋姝红了眼眶:“当初在家时听说元良为了个女子要去剿匪,我当他是遇上良人,想学好,心里十分欢喜,却不想这一去竟然把命搭上了,倒不如像从前那样……”
说着,妇人拿出手绢拭泪,愤恨道:“如今那樊州的小子立了大功,就等封赏从京里下来,以后前途无量,可咱们的儿子……”
张文庆长叹一声:“时也,命也。”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却见方才送那商户女出去的小子从外头回来了,跟着管事的,皆是欲言又止站在四角庭外。
“老爷……”
赵晋姝转过脸去,张文庆问:“有事就说,不要吞吞吐吐。”
管事的怼了怼那小子:“说。”
后者忙点头,躬着身子道:“方才出去时,门口恰好来了个少年人来接江小姐,小的看得分明,那少年和从前常家那位琴师十分相似,都是百里挑一的长相。”
“常家的琴师?”
“是,”青年犹豫片刻,“江小姐暂居常家时,与公子有过一面之缘,自那以后,公子就对江小姐念念不忘,曾与常夫人商议要纳江小姐为妾……”
“一夜过去,不仅公子像变了个人一般,常夫人暴毙,那琴师也不知所踪。”
赵晋姝闻言不知想到什么,手忽然一颤,望向张文庆道:“你忘了,那陈道长曾有言……”
她嘴唇也发颤,不敢再言,张文庆脸色却剧变。
夫妻俩记得清楚,那道长曾为张玄音断迷命:此子多行不义,若逢鸡鸣必有灾殃。
“你可还记得,常家失火那日,是什么时辰?”
“约莫丑时。”
张文庆神色还算镇定,手里的动作却没有章法,重新拿起方才收好的棋盒,一个不稳——
“哗啦啦——!”
密密的棋子脆响,上好墨玉落地摔得四分五裂,一副好棋就这么毁了。
张文庆声音嘶哑,字字含血: “速去,去寻那陈道长,请他来樊州一趟,就说他当日所言……皆已应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