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生左手拿着劈柴刀,右手握着干枯的树枝,微微低头道:“劳驾。”
江润珠没动,一时有些怀疑他的用意:“什么?”
青年道:“我手脏,汗水滑到眼里了。”
江润珠迟疑走近,看着他光洁的额头,哪来的汗?
便低声问:“你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知道他不拘,可自打来了凌峰寨,一举一动仿佛都格外大胆。
后者温声哄着:“小姐可信我?”
她抿了抿唇,心里到底是信的,便拿出手帕将他额边不存在的汗擦净。
青年似乎真的热得厉害,光是靠近都能感觉到浑身的热度,叫人莫名有些慌张。
江润珠问:“渴不渴,可要喝水?”
李生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将手头的活做完,把刀往地上一插,朝着厨房里忙活的人道:“婶子,我们走了。”
“哎,哎……”霍婶走到门外,神色有些复杂,似乎想说什么。
老霍及时拉了拉她的袖子,后者张了张口,最后只道:“姑娘尽管放心住下,二当家一定会回来的,这寨子里没人敢欺负你。”
江润珠一愣,没品出这话的意思。
李生已接话:“二当家临走前嘱咐我要照顾好嫂子,霍婶不用担心。”
话音落下,后者脸色竟更加难看。
李生不在乎,低头看向身侧女子,神色格外温柔:“天色不早了,嫂子,咱们回去。”
今日天气晴好,山中秋色浓,寨子里几处院子炊烟袅袅,很有几分人间烟火气的意味。
两人慢慢往回走,江润珠问出心中所想:“先生这几日的作派,究竟是为何?”
“什么作派?”
江润珠瞧他一副明知故问的嘴脸,倒也没藏着:“刻意与我亲近,刻意体贴入微,嘴上喊着嫂子,行为却不是这样表现的。”
李生低头一笑,不答反问道:“小姐可知我今日去哪儿了?”
“去哪儿了?”
“小姐崴了脚,虽说及时用了药,但想要好得快些,还需加以揉按活血化瘀才行。”李生道,“所以我去山下的医馆走了一趟。”
江润珠低头了眼自己的脚,出去崴脚的时候疼了些,现下几乎不影响行走……跑起来或许会有麻烦。
青年走近一步,压低声音:“再顺道去了趟城卫所。”
“如何?”江润珠下意识看了眼四周。
“秦守尉已经在暗暗调兵,想来他已收到咱们的信。”说了半天,李生终于不再卖关子,“这凌峰寨的位置易守难攻,可万万不能再齐心并力。”
江润珠想了片刻,想清楚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不禁一哂:“你就指望着光靠咱俩,能把这寨子的水搅浑了?”
李生眨了眨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读书读傻了吧,江润珠没好气地纠正他:“这句话不是这样用的。”
“那怎么用?”他虚心求教。
江润珠一噎,她虽识字,却也不是什么诗文张口就能来的才女,多读几句诗不如多赚几个铜板。
“咳,险些,险些被你带歪了去,”她胡乱应付两句,道, “若想让寨子生乱,恐怕还需要旁人助力,若苗尔在或者有得说……”
她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想:“先前那大当家不是说苗尔想带着寨子里的人去投军,去走明路?”
李生笑了一声:“小姐与我真是心有灵犀。”
两人说着,却有两少年远远过来,见了他们,下意识要打招呼。
江润珠眸光一动,当即装作未瞧见他们,捏着帕子往李生手里一塞,羞怯又大胆:“既沾了李大哥的汗,劳驾李大哥洗干净吧。”
两少年一高瘦一矮壮,一圆脸大眼一窄脸长眼,动作齐齐一顿,生看着李生将手帕揣入怀里,与二当家的相好说了句什么,朝他们迈步过来。
“去哪儿?”李生问。
瘦高个挠了挠后脑勺,结结巴巴一阵,说: “豹子哥派人传来消息,说是绑了樊州城守尉的亲侄子,这小子不老实得很,见喜哥让把人押到寨子里好好看着。”
李生点点头:“见喜最谨慎,听他的没错。”
矮个子摸了摸鼻子:“其实没我俩的事儿,就是去看看热闹。”
李生还不放人,他们也不敢走,正寻思着,就听前者又问:“刚才……”
矮个子聪明,当即一激灵,道:“刚才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李生微微挑眉,随口道:“什么都没看见,你这般慌张做什么?”
矮个子张了张口,什么都说不出,瘦高个忙道:“他,他胆小,见了李大哥心里害怕。”
李生点了点头:“那便是什么都瞧见了。”
两小子一噎,顿时缩头缩脑如鹌鹑。
李生来回踱步,片刻后道: “其实也没什么。”
“我方才在后厨帮霍婶劈柴,汗水流到眼里,嫂子好心帮我擦了汗而已,只是男女有别,这方沾了汗的帕子她再收着也不合适。”
少年们听得不由瞪大眼,是……这样吗?
李生说完,适时看向他们:“明白了吗?”
两人忙保证道:“明白明白,李大哥放心,我们绝不会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