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晏又道:“这院子其实是我从前住的,离外头有些远,但母亲说这儿不会有外人打扰,最适合静心读书,妹妹可还住得惯?”
抛开住进来第一日双儿口中的“寒酸”,小院布置得清雅,确实没什么不好。
她当即说了些能入耳的漂亮话。
院中都是常家下人,常晏大大小小的事嘱咐了一遍,想到什么,转头对江润珠道:“屋子后窗的景色好,但夜来风大,江妹妹若要赏景,记得添件衣裳。”
“好,多谢常晏哥哥挂怀。”
青年笑道:“我才学着经手家中生意,凡事还需亲力亲为,不懂的地方需由母亲指点,是以早出晚归,改日定当设宴向妹妹赔罪。”
“正事要紧,”江润珠道,“我有手有脚,若想出门自己能走。”
“外头倒无妨,只怕妹妹对家里生疏着不敢乱走,整日闷在屋里无趣。”常晏却十分周到,“外头的天正好,不如我领妹妹四处转转?”
江润珠当即同意,暗叹道:来了这么些日子,终于尝着做客的滋味。
两人一同出了清风斋,院外小路东侧是隔着外院的高墙,石子路旁种了不少竹子,往外大约百步多了扇月门直通西侧。
“这几日下过雨,小心地滑。”
常晏领着她进去,此处别有洞天,各种珍奇花草都有,只是种花之人别出心裁,好似从不加修剪,叫这满园绿植长势狂野。
江润珠从西北来,见惯了粗犷的边关奇景,到曲阳头一日就被城中精致吸引,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再看这深深庭院,十分没见识地连连赞叹。
常晏道:“沿着游廊走到头,便是我现在的住处言何居,妹妹有事只管叫人来说一声。”
她正要说话,却觉余光一花,不由侧头看去。
园中一角的含墨海棠开得早,红艳艳一片,长势最盛的比寻常男儿还高,而繁花之下静静立着一男子,墨发半束,雪色中衣外压竹青的薄衫,神色冷冷清清,好像这幅俊得有些过份的皮相里头包裹着玉铸的身骨,不像凡夫俗子。
江润珠只觉心跳漏了半下,那日在常家门外可没瞧见这号人物,不由压低声音:“那是?”
“是我家琴师,李先生。”
对方微微侧身,露出被高大身型遮住的娇小女子。
这人江润珠可就熟了,心底瞬间涌起的好奇抵抗住美□□惑,结巴了一下:“那,那不是娴妹妹吗?”
常晏的反应也很奇怪,微微挑眉,思忖片刻道:“李先生琴艺卓绝,想来应是在传授琴技,我们还是莫要上前打扰。”
说罢,便要领着她离开,不过那位琴师李先生大约自小就被人打量,或多或少直觉精准,微微侧身,抓住了江润珠的目光。
江润珠身形一顿,站在廊下淡定一笑算是回应。
而身侧常晏提议道:“不如去言何居看看?”
若去言何居,等会儿必定要原路返回,若再当面遇上这二人怕是不好,江润珠心思一转,笑道:“方才出门前,我家丫鬟特意蒸了梨酪,这会儿回去应该正好。”
常晏颔首:“也好,那咱们回去吧。”
他却也没厚着脸皮要留下分一杯羹,只将江润珠送回去便转身离开。
一直跟在身后的双儿憋了许久,进屋后便抓着瞳儿道:“你是没瞧见,这世上竟有生得那样好看的男人……”
江润珠亦不禁回想方才惊艳的一幕,花下美人,景色相得益彰。
不过商贾人家,总是迷信了些,青年那双弦月眉本该清雅脱俗,可眉头压眼,若有一日变脸恐怕不善……幸而姿态端庄,看着还算正派。
背后对人评头论足总是不好,江润珠摇了摇头,道:“甘七他们呢?”
“今早来报过,”瞳儿道,“说前些时候赶路辛苦,歇了这两日,估摸着晌午就能回来。”
主仆三人被人偷偷听了墙角,吃一堑长一智,还得自己人守着才安心。
瞳儿将梨酪端上桌,主仆三人围坐着各盛了一碟。
双儿点点头:“清甜可口,这滋味刚好。”
瞳儿:“小姐,常公子长您两岁,虽未及弱冠,却也快了,这般年纪才学着打理生意,实在有些晚……常家的情形,恐怕没咱们想得那么如意。”
江润珠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咱们且再看看。”
此番踏足曲阳地界,不单单为了避祸,她还须得走马观花,觅得一位有情郎。
这常晏家底殷实、姿色出众,本该是朵好花,可惜如今看着,似乎还是个花骨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