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送锦旗,自然要留朱三三说几句话,师泠猩红的指间捏着纸杯,放在朱三三眼前。
“听说你在横烟山住过?”
符叶眨眨眼,虽没抬头,但不自觉竖起耳朵。
“横烟山?没有啊,但我爸爸是横烟山出身的,你们咋知道?”
瞧符叶没有参与话题的意思,师泠灰绿色的眼眸流转:“看过你爸爸的资料,你们俩长得很像。”
“那倒是,都说我们共用一张脸,可惜我爸去世了,不然我高低带他来给你们瞧瞧。”朱三三喝口水,开启话匣子,“我都不是在横烟山出生的,据说那里根本没法住。”
英雨好奇地挪凳子,面向朱三三:“为什么?”
“我爸说,我们那原来有山神的,但有一天山神突然就消失了,搞得横烟山……什么来着,反正没法住,就只能跑去别的地方住。”
符叶指尖顿住,眨眼的频率激增。
“你还真信有山神哪,现在这时代哪儿还有活着的神,不都是牌位或者雕像吗?”
“我也是这么说的,但我爸坚信世界上还有,他还说,即使横烟山的山神回来,也不让我回横烟山去,因为那山神神戳戳滴。”
符叶挠挠眉心。
英雨笑出八颗牙:“话说回来,我们这还有你的老乡呢,也是横烟山出来的妖怪。她更能闯祸,直接把山神庙炸塌了,听说雕像都被炸裂了,怎么都修不好,只能维持原样摆在神台上。”
“也挺好。”席犬看向自己的搭档,非常冷幽默,“你们那要是真有山神,回家一看,嚯,重新装修了,还得谢谢你呢。”
符叶轻轻咳嗽,捂住嘴不说话。
*
海藻召集两个部门开会,应该是为抓捕连环凶杀案凶手的事。
符叶跟在席犬身后,顺着空位置坐,恰好坐在长条会议桌的末尾。海藻的正前方,正袅袅燃着一缕白烟,香薰蜡烛燃烧时带来的茉莉香气充斥会议室。
“海藻这是在干什么?”
“嘘……海藻在预知未来。”
符叶噤声,恰好与蹦跳进门的温浊玉对视,她刚刚拉开符叶身边的凳子,就被喻观寒抢先一步,气哼哼的温浊玉在他脑后比枪毙的手势。
大家似乎都习以为常,安静等待海藻的“预知仪式”结束。
真的能窥视未来的发展吗?
海藻眼皮微动,平静睁眼,神色立刻恢复清明,边整理自己的盘发边吹灭蜡烛,席犬的表情终于放松些。
“都到齐了哈。”
符叶侧头注视喻观寒,他们俩恰好占据直角的两条边。也不知道这人哪儿来的胆子,借着桌子的遮掩,将手自然垂在膝盖上,随后缓慢覆住符叶的手背。
触感温暖,偷偷牵手使喻观寒耳廓泛红,面颊倒是维持着一本正经。
“从现在开始,抓捕陆尧的行动由我指挥,你没有意见吧,小符?”
符叶闪电般抽回手,直到李局回答没意见,她才意识到海藻的视线是瞧向李局的,只是胡乱叫名字,压根没对她说话。
被心虚的符叶可爱到,喻观寒柔软的嘴唇抿成线,用仍带着她体温的掌心撑脸,掩住偷笑。
电话叮铃铃响起来,是海藻助理转进来的热线电话。
“在废弃工厂,南郊那边的?好,这就去。”海藻挂断电话,语速极快,“席犬,温浊玉,你们去南郊的远扬食品加工厂,有人说在那看见了陆尧。”
似乎没想到海藻会将两个部门拆分来调遣,席犬和温浊玉短暂愣神后,立刻出发。
第二个电话很快就转接进来,地点是省航天医院。
计宋直接问:“这地方不对吧,航天医院在市内,但废弃工厂在南郊,这陆尧是有飞毛腿吗?路程至少有四五个小时。”
“有人目击就要去看,你怎么知道哪个是真消息哪个是假消息?小李,泠泠,石威……”
符叶察觉到海藻的视线从她面颊扫过,最终定在喻观寒脸上,微抬下巴,喻观寒只得失望地朝符叶耸耸肩。
会议室陷入诡异的安静,计宋开始梳理桃木剑的红缨。然而,直到那挂穗都有点起电,迟迟没有第三个电话打进来。
“闲着也是闲着,你们四个都别坐着了,去入城高速碰碰运气吧。”长久沉默的海藻挥手,“开两辆车,计宋带着符叶,贝三思带英雨。”
计宋跳起来,摩拳擦掌。
“知道陆尧的车牌号吗?”
“不知道。”
“那他什么时候经过入城高速?”
“不清楚。”
计宋石化:“那我们四个是去干嘛的?”
“碰运气。”海藻坦然补充,“守住出口,以防陆尧跑出临江。”
“行吧。”计宋呼噜寸头。
符叶是最后一个离开会议室的,踏出门槛前,她回身望向海藻,发觉海藻也在注视她的背影。
“那件青色的衣服呢?外面天气冷,多穿。”
“海藻,你真的能看到未来发生的事情吗?”
海藻倚住靠背,笑起来眼睛周围挤出两道皱纹:“你也说了,那是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尚未发生,就只是一种可能性。”
未来拥有无数种可能,道路逐条延伸,确定那唯一路途的,只有瞬息变化的现在。
*
天气越来越差,雨夹杂着雪。
计宋的雨刮器在车窗前艰难摇摆,路况模糊不清。
车里只有他们两个,计宋的肢体是舒展的,符叶捶捶膝盖,反倒不太适应这样的配置。
说实话,她跟喻观寒一样,以为海藻会把他们分在一起。
“欢迎您收听临江市交通广播,我是您的好朋友晓薇……”
符叶倒抽冷气,似曾相识的诡异感再度袭来,与此同时,计宋急刹车:“你坐着,我去看看前面怎么了。”
计宋的布鞋踩进绵软的雪面,吱嘎出声。
冰晶般的雪落满车前玻璃,符叶瞧不清,干脆探出头去,看计宋迎着风雪去找贝三思的车。
洋洋飞雪里,她突然听到一阵有节奏的清脆笃笃声。
符叶回头,眼球被簌簌冷风拂过,满是清凉,这因为天气而拖出的长队后方,出现黑压压的稻草人。
木棍扎进雪里,敲击湿滑的柏油路面。
“笃——笃——”
无数绘着僵硬笑脸的稻草人蹦跳着吞没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