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娄清意与娄冬赋惨死的模样,忘忧几近崩溃,哽咽啜泣,哭得肩头一耸一耸,眼白爬满蛛网般触目惊心的血丝。
一遍遍重复,一声声悲戚,惹人落泪。
见忘忧不正面回言,柳厢默认娄清意与娄冬赋因为地震而死,无可奈何地喟叹。拉过忘忧坐下吃点东西,正欲起身去告诉俞冠楚这件事,眼前一道黑影盖来。
身边的忘忧避如蛇蝎地疯狂发抖,发颤,眸光闪烁,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语。
沙戎楼扫了眼挨着他坐下的岳兵棋,嫌弃地挪远一点,嗤道,“怎么不背着你那紫衣女鬼了?她天天脚不沾地,天天爱睡人的床底,哪有一个人样?”
不接沙戎楼的冷言,岳兵棋漫不经心把眸子钉在忘忧脸上,淡淡道,“他怎么来了?”
忘忧瑟瑟发抖,一个劲往柳厢身后缩,一副避之不及的畏葸之态,宛如老鼠见了猫,胆寒心颤,惧怕到了极点。
柳厢以为是岳兵棋不苟言笑的气场吓着忘忧了,柔声安慰对方不必害怕,解释岳兵棋是大睦朝的武状元,是很优秀的人。
忘忧道,“武状元就可以随意杀人吗?”
“什么?忘忧,你刚刚说什么?”
“武状元,武状元,是杀人如麻的大坏蛋!”
“忘忧,不得无礼。”
柳厢眉梢一颦,深觉是忘忧在胡言乱语,找了士兵带走忘忧去帐篷休息,暗暗思忖忘忧方才的话是何意思。
想开口问问岳兵棋,又不知如何措辞能不伤人脸面。
下一秒,吃了几口荞麦馍馍的岳兵棋,遥遥听闻睡梦中的紫菀发出的呓语,起身离去,徒留柳厢跟沙戎楼大眼瞪小眼。
沙戎楼被柳厢盯得极度不自在,囫囵吞枣吃罢,抓着爱不释手的火铳,站起来拍拍屁股迈步走了。
走之前还不忘阴阳怪气,“我又不是你男人,逮着我瞅作什么?”
“……”
柳厢送他个大白眼,她冥思苦想,越发觉得需要亲自去鬼宿山一趟,娄清意和娄冬赋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到底是不是死于地震,又或者,到底是不是借着“假死药”死遁了,想再一次逃到天涯海角去。
这些,还待一探究竟,方可得到解答。
疑窦丛生,按压不下。
她麻溜儿地去找俞冠楚,付庚重,计划着去鬼宿山的骆庐瞧一瞧。
俞冠楚自是事事听从柳厢的,毫无怨言,欣然前去。
窝在帐篷里,枕着木珥瑶大腿的付庚重正在眯觉,猝不及防被一只手掀开了帐帘,气不打一处来,挪去视线,“哪个混账臭小子敢进本将军的帐篷?找死是吗?”
帐篷外的柳厢不经意扫见里面的景色,忙不迭收回手垂下帘子,在外乐不可支,打趣道,“对不住,对不住,付庚重,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以为就你一人,是我唐突了,对不住!”
听见熟悉的声音,付庚重和木珥瑶登时面红耳赤,紧紧相挨的身体瞬间弹开,各自整理衣袂头发。
付庚重假意咳嗽两声,掩饰尴尬,率先钻出帐篷,“柳师父,原来是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木珥瑶紧随其后出来,腮面上飘了几缕薄红,俨然羞赧所致,偷偷瞥了柳厢与俞冠楚一眼,不好意思地撇开头。
多久没听付庚重叫自己“柳师父”,而不是“厢儿”了,柳厢发自肺腑感到高兴,神清气爽。
她揽过木珥瑶,笑道,“你莫害羞,我懂!”
“柳厢姐姐。”木珥瑶的脸红得更严重了。
付庚重手握成拳,掩在嘴边咳了咳,人高马大,壮硕如牛的大男人居然自额头红到脖子下,莫名有趣。
他扭转话题,疑惑道,“柳师父,是出什么事了?”
“嗯,娄清意跟娄冬赋好像已经死了。”
柳厢不继续逗弄两人,步入正题,将忘忧出现后说的话原封不动讲给了付庚重,听得后者的脸庞由红转白,由白转黑,直到黑得看不清五官的分布位置。
“……”攥紧腰间的利剑,付庚重瞠目不已,“不可能,他又不是傻子,即便地震了也会寻地方躲的,他平素惜命,怎会突然死了?”
“所以,我们得去骆庐转转,他是死是活必须了解明晰。”
“好,去看看。”
四人决意好,吩咐阿阵,戚高,闰山管理好军营,亟不可待地朝鬼宿山的方向而行。
翻山越岭爬了一天,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在天色昏黄之前来到了骆庐。
走进院子,第一眼就看见遍地散落的枯干药材,院中央有一大滩黑红的腥臭血迹,似乎入土三分,把泥土也染得变色。
先前颇有生活气息的山腰小茅屋此时此刻死气萦绕,寂静得诡异。
里里外外将大小屋子翻了个通,空空荡荡,没找着一抹人影,连一根多余的头发丝也未觅见。
众人不死心,便绕着骆庐旁的泉水,转到茅屋背面,没走几步,眸子里霎时跳动进令人不可思议,毛发悚立的东西。
如果没有看错,那是两座新近堆好的鼓鼓的小坟茔,并排而靠,皆竖了一块粗糙的木牌。
牌子上用黑墨写了“师父之墓”,“阿娘之墓”。
字迹虽潦草疏狂,却透着熟稔的万钧笔力,浑厚得体,铁画银钩,不像是只学了几月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