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被压在巨石下的士兵,要么尸骨无存,要么尸首分离,总而言之,是看不了第二眼的悲惨程度。
柳厢带着人将那些死在地震中的士兵一个个集齐,在山后挖了个大坑埋了进去,建立石碑,塑为义勇冢。
柳宿山的小黑屋,武库和小药室刚好处于巨石砸不到的三角区,里面的东西虽然披了一层灰,但还是完好无损地保存了下来。
稳了一日,不见有余震陡现,众人悬而不落的心石才将将坠地。
柳厢派去打探情况的斥候风尘仆仆地翻山越岭回来,抱拳跪地,“禀柳将军,俞尚书,付将军,螺髻山地的其他二十座山峦皆有不大不小的损失,但都不算严重,最严重的地方是——”
“是哪?哪一座山?”
“柳将军,最严重的地方是宿山。正是长河国抢过去的东边的宿山,听他们的国师说,宿山是此次地震的震点,因而他们那边遭到重创,死伤无数,军营被泥石流埋了三分之二 ,现在正急着抢救下面掩埋的士兵,也不知能不能救出来。而我们南边的柳宿山,鬼宿山,星宿山……还有北边西边的螺髻山地,都只是被震了几下,掉落几块巨石,军营驻扎地没有怎么损害。”
柳厢大吃一惊,觉得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长河国抢走的宿山是地震点,而且他们的军营驻扎地恰好在宿山背后,此次遭了大灾,损失惨重,分身乏术?”
“回柳将军,确是如此。”斥候恭恭敬敬道。
柳厢瞟了俞冠楚,付庚重,木珥瑶几眼,拧了拧眉头,“如此一来,怕是双方接下来打不了战了。”
俞冠楚点头,同意柳厢的看法,“天灾面前,人人平等,若是此时去强攻长河国,未免落井下石,胜之不武。”
付庚重和木珥瑶也持肯定态度。
窃听斥候禀报消息的李施,逮着机会插了一嘴,不卑不亢道,“柳将军,俞尚书,付将军,恕下官直言,我们来到螺髻山地,弱水河畔,为的就是攻打长河国,夺回被抢的七座螺髻山。眼下天时地利人和俱有,老天爷也在帮着我们,何以放着良机不用,偏要错失呢?”
付庚重摩拳擦掌,扭了扭脖子,发出清脆响音,瞪着李施,恫吓道,“你懂不懂胜之不武?懂不懂生而为人,要怀揣怜悯之心?如今我们大睦士兵和长河士兵皆受地震所苦,理该抚慰下士,敬畏自然。他们现在焦头烂额,你去乘人之危,不怕天下人耻笑,遗臭万年?”
“本将军虽是一介武夫,但也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本将军不希望大睦士兵遇见危机之时被敌国残忍对待,因此就不会用这种恶心手段去对待敌国。李大人,你是个文官,熟读四书五经,满口仁义礼智信,难不成还不明白这番道理吗?”
“……”
被付庚重怼得敢怒不敢言的李施面红耳赤,紧了紧眉心,连叹几口气,许是不想与付庚重这个武夫争论,气得脸皮抽了几下,拂袖而去。
木珥瑶崇拜地看着付庚重,抱住付庚重粗壮的臂膀,连连附和,“逢幸哥哥,你说得非常有道理,大睦朝的士兵是人,长河国的士兵也是人,不在战场上的时候,我们应该多一点人道之心的。地震是我们难以阻挡的,只有顺其自然,让双方都有时间缓上一缓。”
“珥瑶言之有理,目下不是作战的好时机,士兵们恐惧受挫,军心不盛,须得让他们修养身心才是。”柳厢肯定地看向木珥瑶,思虑着要不要与长河国签一份休战条约。
思量着这件事,下一秒便听戚高拔尖喉咙嚷了一句,“柳将军!有长河国使者来见!”
由于乃使者身份,又是单独一人前来,所以螺髻山地的士兵层层上报,请求柳厢的答复。
柳厢转了转眼珠,挥手,“让他来!”
在柳宿山的河畔候了三个时辰左右,长河国使者驾着一竹筏子走水路而来,周围几只大船上站满了大睦士兵,将其团团包裹,亦步亦趋监视着长河使者来到了柳宿山。
黑漆漆的弱水河宛如墨汁晕染,窥不到底。
下了竹筏子,那抹身影似乎对柳宿山一带的黑水极其感兴趣,多看了几眼,徐徐走近柳厢等人,拱手一礼,“柳将军,我是代替我家水将军前来商议休战一事。”
休战?
原来水萦烟也有如此想法?她们二人算不算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柳厢发自肺腑地笑了笑,挑眉道,“不好意思,我们柳宿山也被地震波及,无处让你落座,就站着谈吧。你方才说什么?休战?你们将军原话是什么?”
长河使者自手中锦盒翻出两封干净整洁的协议,递给柳厢,坦言道,“水将军把话都写在上面了。”
柳厢“嗯”了下,捋开细凝,上面密密麻麻几排,匆匆一瞄便看完了。
“柳厢,恶心的地震毁坏了本将军的军营和家园,一心无法二用,咱们休战吧,你不能拒绝,必须答应。
此条约签署实施之后,双方即刻停止一切敌对动作,不得用任何方式侵-犯,掠夺他国领土,时期半年。
条约一式两份,各执一份。
出尔反尔,背信弃诺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柳厢扫了扫两个一模一样的休战条约,见上面已然写了水萦烟的大名,空白处等着她落笔。
看着水萦烟狂妄不羁的字迹,柳厢嗤笑出声,仿佛隔着这纸张能看见宿山的水萦烟张牙舞爪的模样。
她忖度一秒,斩钉截铁道,“成,本将军答应,休战半年,你回去告诉水萦烟,半年之后本将军会打得她跪地求饶!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这,是。”
长河使者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柳厢让乔琼准备了笔墨,两三下在条约上写了歪来扭去的名字,将其中一份丢给长河使者,自己保留一份。
“多谢柳将军。”长河使者盯着休战条约,勾唇一笑,拜别了柳厢,俞冠楚,付庚重,上了竹筏子,在大睦士兵的包围下缓缓消失于弱水河上。
送走长河使者,柳厢安排一些大睦士兵去其他螺髻山帮忙修复破败的房屋,重建出牢固的屋子,也对那些受伤的士兵进行慰问。
刚吩咐完毕,弱水河畔被地震翘起石板的地方传来一声惊呼。
“柳将军!这河畔下面有东西!乌漆嘛黑,好像是泥,又好像是石头!”
“柳将军,付将军,俞尚书,你们快来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