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贺筠跑到厨房里面去，柳厢乐不可支，插着腰大摇大摆独自一人出了将军府。

去了鼎鼎大名的百里京数一数二的空酌杯酒楼，一口气买了六罐烈酒。

走在路上，柳厢就嘴馋拆了一罐对着嘴灌了一肚子，入喉清凉，辛辣无端，刺激得柳厢大着舌头哇啦哇啦好半晌。

不愧是有名的空酌杯之酒，后劲就是比寻常酒水要猛一些，怪不得那天林成荫喝得跟二傻子一样摔进了她的将军府。

一想到林成荫，柳厢就想到了百里恩让，脑海一亮。昏昏沉沉，摇摇晃晃地走进一条可以抄近路的小窄巷子，自言自语道，“咦？还可以叫上林成荫和逸王殿下，他们两人最是喜欢喝酒了，对，叫上他们，我去逸王府喊一声……等等，逸王府在哪？在东边还是西边？不是，逸王府到底在哪？”

走着走着，脚底板打滑，两条腿麻花似的要缠绕起来，柳厢一边软乎乎地踩着地面，一边嘻嘻哈哈地自嘲，“什么鬼？这酒比风情寨的酒还上头，百里京果然是大睦朝的皇都啊，酒的威力就是不一样，哈哈哈……我没喝醉，就喝了一罐而已，我肯定没喝醉!”

一罐算什么，她曾经在风情寨，一晚上能喝十几罐，这点小酒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巷子愈入愈深，窄窄的犹如一柄寒光闪闪的玄铁利剑，令人不寒而栗。

柳厢手里提着余下的五罐烈酒，撑着墙壁一步一步前行，冷不丁身后响起“沙沙沙”碾碎石粒的动静，她愣了一下，慢悠悠回头。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喉音传来，低迷得不像人，“小姐。”

小姐？

小姐？谁在叫她小姐？

是卷丹和妙语吗？

脑子本就混沌的柳厢喜不自胜，想也没想就快速转身去看对面的人，孰料下一刻腹腔一冷，剧痛袭遍全身，一把三指宽的银剑“嗖”地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捅入了她的身体。

“啪!啪!啪!啪——”

手心的几罐酒水顷刻间摔在地上，砸出一地脆响，刺耳无比。

浓烈的酒味弥漫在空气里，挥都挥不去，侵入鼻息，避无可避。

柳厢瞠目结舌，反手攥住那把银剑的剑刃，遍体颤抖，抬目朝对面之人瞭了一瞭，如鲠在喉。

她动了动嘴唇，暗红的血液就呕了出来，直线下滑，染红了满满的半块胸膛。

“你是……”

对面是一位壮硕有力的高大男子，一身黑衣，面覆黑布，露出两只冷漠疏离的眼仁，定定不移地俯视柳厢煞白无力的面容。

他一言不发，手上力道加了几分，劲力朝前一贯，将剑身捅得更深一些，直接让柳厢整个人插在了巷子的墙面上，动弹不得。

腹部的钝痛清晰地席卷着大脑，柳厢的酒意一下子彻底醒了，她费力地伸手去掏腰部的剪水银练弯刀，玄铁腰刀，还有火铳，奈何现在的速度因受伤慢了几个拍，倒叫蒙面黑衣人眼疾手快给她全部挑到地面上。

手无寸铁，身体又被扎在墙上，柳厢艰难地吐一口气，冷冷道，“你是谁？为何无缘无故来杀本将军？”

“无缘无故？”

黑衣人冷笑，丢开执剑的手，手掌里猩红一片，他居高临下看着柳厢肚子里的银剑，指尖一弹剑柄，使得剑身在其腹部颤动数下，绞得血水淋漓，“无缘无故？怎会无缘无故呢？”

他道，“寒月山风情寨的女土匪柳厢，你还记得吗？快一年之前，你在知无涯状元府与我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你身边还有两名和你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子，她们一口一个‘小姐’地喊你……她们照顾了我一段时间。柳厢，你忘记了？当时你女扮男装顶替了我的身份，去较量台参加武举，风光无两，炙手可热，夺人眼球，在万众瞩目下成为了位居第二的武榜眼。你说，我今天杀你，是不是无缘无故？”

“……你是绿如蓝？”

“哈哈哈哈哈，有劳你这位赞安将军还记得鄙人的名字。”

绿如蓝笑得肩膀一个劲抖，摘下黑布，让真正的面容暴露出来，黑眸一凛，戏谑道，“柳厢，你说让我病好之后来找你报仇，我一直不敢相忘，如今你的话还作不作数？”

“对不住，是我对不住你。”喉头一动，咽下一口铁锈味的唾沫，柳厢发自肺腑地承认错误。

凝视绿如蓝那张和记忆里大相径庭的面容，柳厢一噎，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真正的绿如蓝，心里疑虑，为何他的脸与以往不是一个模样。

“那么，我这样杀了你，你有怨言吗？”

“我没有怨言，你这样对我无可厚非，我能理解，是我毁了你的未来，毁了你的仕途，你杀我，我认了。可是，我不想死，我还要领兵去攻打朔雪国，你——”柳厢的唇齿浸满红色鲜血，一说话就不停地朝外淌。

“不想死？你当初怎么没记起我不想失去武举的机会呢？武举!三年一次的武举!你知道我为了武举从小到大准备了多少年吗？你能明白吗？是你夺去了我入朝为官的机会，要不是你，我何至于沦落成一个见不得光的暗卫!”

“不，绿如蓝，三年一次的武举不是我一个人破坏的，在我认识你之前你就已经被人暗害，受了严重的腿伤。没有我，还会有其他人去顶替你……你得知道，是威王在背后买卖武进士的身份，他以此谋利，以此安插自己的人手，你是其中一环，我，我也是……所以，你要报仇，也不能，不能忘了他。”

绿如蓝音色冷得如同冰窟，无情无绪，“柳厢，这些我知道，可你的确用我的名字当了武榜眼，难不成这还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