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洗脸事物的婢女们被拒之门外,纷纷唏嘘一声,捂着红通通的脸蛋跑开了。
自从柳厢有了将军府,俞冠楚全然忘记自己还有一座知无涯状元府,每每和柳厢一起出将军府去上朝,一起下朝回到将军府,如影随形,羡煞旁人。
今日依旧坐了同一辆马车,入宫上朝。
文官一队,武将一队,整整齐齐侍立在朝堂左右,低眉垂首,等待龙椅上的百里皓质商议国事。
经过柳厢亲眼目睹闫钰死在“贴加官”的刑罚下之后,付庚重高兴得差点敲锣打鼓。
因为闫钰是孤儿,自幼是个混混,无亲无故,他的尸体无人认领,被天牢的人丢去了乱葬岗。
付庚重便让阿阵找人去把闫钰的尸体捡起来鞭尸一顿,才消了心头之恨,心想大将军现在可以瞑目了,害死他的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故而,付庚重上朝的时刻都扬眉吐气,精神抖擞,目光炯炯。
柳厢不知道付庚重背着她还搞出“鞭尸”一事,不然肯定会刮目相看一番。
文武百官静静地站着,突听上面的百里皓质指了指武将里的一道人影,语气饱含夸誉,“贺筠前往西落国已然归来,顺顺利利带回了西落国的太子殿下雾霖,还把西落国易名为‘东升州’,此举绝妙,朕心甚慰,已将雾霖交由后宫的太妃们抚养,想来不会亏待于他。贺筠此行功不可没,朕赐你五座宅院,百亩田地,如何?”
久别多日的贺筠还未褪去风尘仆仆之感,闻言百里皓质提及自己,撤步出来,俯首道,“末将叩谢皇恩,谢皇上嘉奖。”
柳厢在对面给俞冠楚挤眉弄眼,大意为,西落国居然改成东升州,莫名有点搞笑。
俞冠楚咳嗽一声,示意柳厢在皇上面前正经一点,不可叫人逮着把柄。柳厢低低地“切”了下,嘟起嘴,不情愿地收回眸子。
甫一回神,柳厢下一秒就听见百里皓质掷地有声的话音喊到了她的名字,忙不迭站出来,抱拳道,“皇上,末将在!”
“柳厢,大战在即,北部朔雪国休战接近一年时日,眼下频频挑衅我朝,胆大妄为,罪不容诛。近日你便着手准备去攻打朔雪国,粮草军饷朕会为你备好,你只需完善武器,操练好士兵,有无异议?”百里皓质抖开一奏折,看着上面朔雪国边境的将领密密麻麻写的字迹,眉骨一硬,严肃道。
柳厢两眼放光,迫不及待,“皇上,末将毫无异议!末将定当竭尽全力为皇上效劳,打得朔雪国屁滚尿流!”
“哈哈哈哈!好,柳厢,有了你这句话,朕就放心多了。”
“多谢皇上给末将一个表现的机会。”
百里皓质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调话题,“今日朝议至此,可还有什么事未曾禀报?”
俞冠楚欣喜柳厢能领命去攻打朔雪国,高兴之时不忘正事,出面道,“皇上,臣有一提议。”
“奉壹,你讲讲。”
“皇上,大睦朝百姓共有九千万人,于税收而言,自古以来我朝推行人头税,底层百姓们苦不堪言,不堪重负,时常付不起税收,生不起幼子。”
俞冠楚徐徐道,“古往今来,税收来源于人口和土地,分为赋、税、役三种,人头税是“赋”的一种,也是重中之重的一个。成年人每年的人头税为一百二十钱,幼童的人头税每人每年二十钱,对贫苦百姓来讲,衣食住行尚且难安,沉重的人头税无异于一座大山压在他们头上。长此以往,他们不敢婚不敢生,大睦朝何以繁荣昌盛?”
“再者,我朝为了抑商限奴,商人和奴仆须得缴两倍税,又欲增加人口,鼓励婚育,年轻女子未嫁者需缴五倍税。这些,更是加剧了税收难度。”
“放肆!”
百里世模在听见柳厢要去攻打朔雪国后就憋了一肚子火,目下又听见俞冠楚抓着人头税侃侃而谈,怒火攻心,暴躁如雷,“俞尚书,你在说什么?大睦朝自立朝以来就推行人头税,迄今为止实施了几百余年,何以要骤然推翻?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果真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吗?”
俞冠楚斜睨一眼仪态尽失,横眉冷对的百里世模,轻笑道,“威王殿下息怒,臣是想帮皇上排忧解难罢了,没有其他心思。为官之人必是哀民生之多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威王殿下,你还记得当年的娄沂娄大人利用苛捐杂税暴敛财富,欺压百姓吗?那些野蛮恶行,历历在目,不敢相忘。臣乃是亲眼所见百姓们痛苦于人头税,便提出来和皇上商议,臣也会给出合理的解决办法……威王殿下为何突然暴怒?难道,威王殿下也同之前的娄大人一样,从人头税里得到了不少好处吗?”
正四品娄州刺史娄沂,因为《娄氏行漏录》而废为庶人,斩于菜市场,尸首分离。而一直与娄冬赋拉拉扯扯的百里世模,自然也跟娄氏中人的娄沂有过密切来往。
“俞尚书,你休要满口胡言!你所说的话语难道不荒唐吗?人头税是你想改就改的?你算哪根葱?本王问你,大睦朝是姓百里还是姓俞?”
“臣并非威王殿下所言之意。”
“你!”
百里世模恼羞成怒,咬牙切齿,拳头紧握,冲出去想拽俞冠楚的衣领子。
百里皓质看不下去了,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案上,喝道,“够了!在朕的眼前难不成要公然殴打朝廷重臣吗?四哥,退回去!”
“……”
双拳咔咔直响,百里世模胸膛剧烈起伏,侧目狠狠地剜了百里皓质一眼,冷着一张脸回到原位。
百里皓质看向俞冠楚,揉了揉眉心,郑重其事道,“奉壹,你既提出了人头税之弊,可有方案解决眼下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