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世模,朱紫贵,李施不知何时跟着沙戎楼走了许久,直跟到沙戎楼住的客栈楼下。
几人打了照面,目色一换,心照不宣地默默上了客栈的二楼,进入一间客房。
把沙山行平放在床,让属下守在门外,沙戎楼不顾什么礼节不礼节,浑浑噩噩地坐在椅子上,抓过茶壶对着茶嘴就“咕嘟咕嘟”狂饮起来,喝得满脸水渍,衣衫湿透了。
他猛的将茶壶摔在一面空墙上,眼眶红得不正常,“这下好了?这下好了?你们说的万无一失的计谋,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
百里世模挑了一椅子面对面坐在沙戎楼眼前,低头沉吟,有一种失去了闫钰这一得力助手的挫败之感,凛然道,“本王以为你父亲能打得过关山隔,谁能想到关山隔更胜一筹呢?看来,是关山隔自幼到大一直在让着你的父亲,令其对关山隔的能力毫无准确认知……沙戎楼,你这般模样,是在怪罪本王吗?罪魁祸首是柳厢,你该找她撒气才是。”
“威王,我无心怪你,可柳厢安然无恙,她还是大睦朝的女将军,她一点没变,可我呢?我父王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叫我如何放得下?”
“所以你得振作起来,养精蓄锐继续对付她,一个女人骑到我们头上来,是可忍孰不可忍,你说对不对?”
“……威王,你还有什么办法?”
百里世模敲了敲桌子,发出“咚咚咚”的浑响,双目如同一潭冷泉,“好说,既然柳厢她们不吃硬的,那你就给他们来个软的。”
“软的?何解?”
“本王见柳厢父女对你们父子打斗时,常常手下留情,看样子,是不忍心真正的害你们。你不妨去求他们和好,混入他们之内,想办法偷学柳厢的火药秘术,等他们视你为自己人,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毕竟他们心知肚明你们是一家人,又对你有愧,你接近他们还有胜算。如何?敢不敢试一试?”
“杀父之仇,如何能低下头颅去服软?即便去了,他们也不会相信的。”沙戎楼冷笑,觉得此举荒谬至极。
“柳厢可能不会相信,但关山隔不一定了,他亲手杀了沙山行,一定悔得肠子都青了,你从他入手,绝对不会有错。只要过了关山隔那一关,你循序渐进再过柳厢的那一关,届时什么火药火铳不都能一一学明白?有了这些武器加持,你还怕打不过一个女人吗?”
百里世模笑道,“无垠国为何败?不就是因为柳厢的火铳燧发枪等物吗?你卧薪尝胆,偷师学艺,不怕没有反过来收拾她的一天。”
“……”
沙戎楼心神一动,缄默半刻,暗暗思忖。
不得不说,百里世模的一席话戳到了他的关键之点,他以往的确产生过这种荒诞不经的念头,他想跟着柳厢学习造火药火铳,然而他们是势不两立的敌对方,柳厢不可能会教他真本事。
不过现在关山隔杀了沙山行,他们必然羞愧难当,自觉无理,倘若此时去矮下态度求和,不知会不会得到一点襄助?
一旦学技成功,他便能反超柳厢,打得她措手不及,无能反抗。
沙戎楼眯缝眼眸,目如朗星,脸侧轮廓清晰。他心里虚空,笑容冷得让人发颤,“那,该如何做?”
一偏头,百里世模得逞地笑了笑,示意后面的朱紫贵言语。
朱紫贵哼笑道,“少州主,不对,应该是州主,你无须担忧,你先将你的父亲运回扬沙州,到时候时机一至,我们会想办法安排你一点点接近柳厢父女。”
“你们为何要如此帮我?”
“不是帮你,是帮自己。因为——我们的敌人都是柳厢这个妖女。”
“好,我便等你们的消息。”
沙戎楼撂下一句话,目送百里世模,朱紫贵,李施等人出了房门。
瞧了瞧床上僵硬不动的沙山行,一股难挨的痛苦席卷着他的身躯,他哽咽道,“父王,戎楼好像停不下来了,不杀了柳厢他们,是泄不了恨的。”
一年前,他还是无忧无虑,高贵倨傲,杀伐果断的无垠国的太子殿下,一年后,只是一个狼狈不堪,受制于人的小小州主,命运不公,造化弄人。
他从云端跌入泥渊,原来只需要一个柳厢出面,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出了客栈的百里世模一行人淹没在一处转角,几人钻入一辆宽敞的马车,朝威王府邸前行。
李施道,“威王殿下,今儿在较量台,那俞冠楚仿佛身患顽疾,命不久矣的模样,不知他到底得了什么病?果真是太医说的吐血之症?”
“太医都说了,八成就是了,吐血之症,这可不是简单的小病小疾。本王看皇上的表情,好像极其了然,他应该深谙俞冠楚的身体状况。”
“威王殿下,言之有理。”
李施点点头,小心翼翼转移话题,状如不经意道,“闫钰此一去,若不帮助,怕是无力回天……威王殿下,咱们需不需要想办法捞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