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药还真的发挥了点作用,腹部的疼痛渐渐减轻了,困意很快就席卷了陆栩,他闭上眼。
第二天早上九点,陆栩准时睁开眼,胃里依旧不是太舒服,但昨晚的剧痛起码熬了过去。
他从床上坐起来,发了会儿呆,现在已经是深秋,出租屋里没有供暖,因此早上的屋子里格外阴冷,狭窄的窗户中透进来一缕带着凉意的阳光,外面紧挨着的高架桥上不停传来大卡车轰隆驶过的声音。
陆栩放空了一会儿以后,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给店长发微信请了个假。
系统在正缩在陆栩的被窝旁边呼呼大睡,陆栩想了想,决定不吵醒它了,正好今天自己能清净清净。
他悄声从床上下来,换好了衣服,拿上东西,推门走了出去。
***
裴遇正在公司开会,昨天设计部的稿子出了大问题,裴遇只能帮着改了一下午,今天早上一到公司就把整个设计部叫过来开大会了。
负责各个部分的负责人发完言后,裴遇盯着投影布上的PPT面无表情。
会议室里的员工们个个胆战心惊地等候着裴遇发话。
这次的项目的确是他们粗心大意搞错了,裴总监的这顿吵还没挨到,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裴遇盯着屏幕看了很久,但脑海里的思绪却有些杂乱,他皱了下眉,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扔到一边去,干脆利落地开始点评。
最后结束发言的时候,象征性地批评了一下,让设计部做好反思工作,就放大家回去了。
众人离开会议室的时候,都有些不可思议,裴总监今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连批评都没批评几句。
裴遇回到办公室,将材料扔在了桌上,坐在了办公椅子上将头微微仰起,抬手捏了下眼镜框下的鼻梁。
手机就放在手边的桌子上,裴遇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些集中不了思绪。
因为从早上起来直到现在马上就中午了,木羽那边一直没有给他发来任何消息。
裴遇觉得很惊奇,这就是夜聊的后遗症吗,他总是忍不住打开自己和木羽的聊天框,在看到没有任何消息后又退出去。
裴遇不是会主动给别人发消息聊天的类型,除非有工作上的事。
若是木羽不打算再发起聊天,他们之间的联系大概就此为止了吧。
还真是小孩子,三分钟热度,裴遇心想。
桌子上的手机振了一下,裴遇愣了下,随即捞过手机快速划开微信。
木羽的头像后面有一个小红点。
裴遇点开两人的对话框。
木羽:【哥哥,你在干什么?】
裴遇打字:【上班,不过马上就下班了。】
木羽:【那就好,我怕打扰你。】
裴遇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所以是这个原因才一直没给自己发消息吗?
X:【不会打扰,我看到就回了。】
木羽:【好。】
裴遇觉得木羽的情绪似乎不是很高,他正想发消息问问木羽现在在干什么,对面又给他发来一条消息。
木羽:【哥哥,可以语音吗?】
裴遇的喉咙莫名紧了紧,他的指尖停顿了几瞬:【可以。】
很快,对面就发来了语音通话,裴遇点了接受。
男生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但嗓音略微有些沙哑,那边的背景音很嘈杂,裴遇听到了小孩儿的哭声。
“哥哥。”
“你在哪儿?”
木羽顿了下,随后老老实实地开口:“我在医院。”
刚开始打语音的局促感已经消失,裴遇的眉毛微不可见地皱了起来:“你怎么了?”
木羽:“有点胃疼。”
裴遇的眉毛皱得更深了些:“看过医生了吗?怎么说?”
“没事儿,急性肠胃炎,吊个水就好了。”木羽道,“哥哥陪我聊会儿天吧。”
男生似乎是一个人在医院,裴遇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联想出男生独自坐在输液室挂水的画面。
裴遇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或许是因为,他像木羽这么大的时候,还在按部就班地上着大学,他的大学和家在一个市,家人一直都在身边,直到他出国读研究生之后,才算是彻底脱离了父母独立生活。
裴遇耐心陪木羽聊了很久,直到木羽的手机里传来来电提示的声音。
裴遇:“你先接电话吧,下次再聊。”
木羽“嗯”了一声,挂断了语音通话。
陆栩关掉微信界面,看着手机上来电提示的两个字,神色慢慢沉了下去。
片刻后,他点了接通。
电话里立刻传出一个方言的腔调:“小栩,恁这周怎么没汇钱回来?”
陆栩:“姑,我上周刚汇了2000到卡里。”
“那点钱怎么够嘛。”对面的女人扯着嗓子,“你又不是不着,恁爸这个病天天得吃药,每个月还得透析,小栩,我知道你爹不像话,但怎么说那也是你亲爹,你可不能不管啊。”
陆栩的耳膜被女人喊得有些鼓振,他闭了下眼睛,扎着吊针的手不自觉攥成了拳头,针头下隐隐冒出了红色。
“姑,我从老家走的时候,留了六万块给你。”陆栩深深地叹出口气,他的胸腔里好像压抑着什么,让他说话的气息有些喘不匀。
女人的嗓音低下来一些,似乎有些心虚:“小栩,我知道你那六万块攒得不容易,但是现在的钱真的不经花啊,你爹还背着债呢,我们也是没办法。”
陆栩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他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有本事拿我的钱去还债,怎么没本事病死也别找我吱声呢?”
“我没钱,一分都没!”说完他猛地挂断了电话,连续摁了好几下屏幕才冷静下来。
左手上的吊针早已被他的激烈的动作甩掉,挂在医院的金属椅子的把手上,一晃一晃。
陆栩盯着吊针看了很久,直到手心里的手机振了一下。
他将视线收了回来,扫了眼锁屏信息提示。
X:【给你点了份外卖,在一楼大厅,记得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