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司茼芹耳语过后,顾清英的眉头迅疾舒展,整个人呆呆的。看样子,这秘密不是个好消息。
“你说真的?”
“我的消息什么时候不保真?”
“十二月不是刚刚结束一轮吗?今天才一月二号,这么快就新的一轮了?”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看领导的心情呗,他要是乐意,上午一轮,下午一轮,咱还有话说了?”司茼芹转动着手里的水杯,热气袅袅升腾,可以趁此做面部护理。
顾清英无神的愣了一会儿,突然哑了嗓子:“你知道名单吗?”她轻咳了一声,嗓子恢复了正常。
司茼芹瘪着嘴摇了摇头:“我也只是听说。昨天不是放一天假吗?人事部的人照常来上班,就来做这个事儿。我和人事部的一个同事关系还不错,她告诉我的。”
“这要怎么拟名单呀?工资高的已经裁掉了,四十五岁以上的也裁掉了,好吃懒做磨洋工的去年就裁掉了,剩下的怎么裁?”
“看领导的心情喽,他想怎么做,理由还不是一大堆?他要是看谁不顺眼,长得丑的也可以裁嘛。”
顾清英的心里砰砰直跳,司茼芹说的消息是裁员。
去年一年里,公司进行了四次裁员,每个季度一次。公司上一轮的裁员是在去年的十二月中旬才结束。那时,顾清英双手并拢,暗自庆幸自己留下来了。这才过去几天,怎么又要裁员呢?
别的部门不提,单说这财务部,以前可真是热闹,现在不同了,统共留下四个人,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儿。司茼芹也是财务部的,她有中级会计证,比顾清英高了一个级别。每次经历裁员潮,司茼芹都要出次洋相,在办公位上装神弄鬼,又是烧香又是拜佛。最近的那一轮,她每天早晨来磕头,嘴里念念有词。起先,同事们看了直发笑,拿她当笑话看。但是每一次都榜上无名之后,同事们笑她的人少了,跟着她做的人倒是多了不少。
顾清英的心特别慌,和前几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的右手按着心脏的位置,怕它蹦出来。她的大脑已经飞速打转,为了最糟糕的结果提前准备预案。如果部门领导找自己谈话,自己该如何说,努力争取最大利益。她的心狂跳不止,直感到自己头晕目眩。
“怎么办?万一有我怎么办?我虽然勤勤恳恳,但不属于中流砥柱,有我没我也不会影响财务部的运作。可是我的工资不高呀,对于公司来说,这不算是负担。如果要讲贡献的话,我确实没有什么作为。不闯祸不惹麻烦,保大众平安,这似乎在公司里行不通啊!”
顾清英无精打采地坐在办公桌前,花茶不泡了,电脑也不开,右手食指却在快速地点击着鼠标,仿佛真的有数不尽的报表在等着自己。司茼芹安然自若,啜饮着花茶,一副无比享受的样子。顾清英两眼呆滞,向着司茼芹的方向发愣。
司茼芹的消息可谓是如假包换。八点半刚过,也就是集体早会结束不久,已经传来其它部门工作人员的不平声。有沉不住气的同事在走廊上大喊大叫,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冤枉啊!我冤枉!”裁员前是要进行谈话的,可是意义在哪里?顾清英觉得这像临终关怀,无论对于哪一方都是一种煎熬。午饭之后,这些人就再也不会出现在公司里了。
肩膀上一只手搭过来,这吓了顾清英一跳,“啊啊”地叫个不停,惊得那人缩回了手,责备道:“喊什么啊?吓我一跳!”顾清英定睛一看,原来是财务主管。“开电脑,我给你发报表,你上午做好了它,一共有两个,下午去趟银行。”财务主管被顾清英的叫声也吓得不轻,乜斜着。“成天大惊小怪的。”
司茼芹用了嘲笑的眼神看着顾清英,却在顾清英回神的一刹那别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冬天的景色哪有什么好看的,特别是办公楼附近,除了灰白的墙体就是光秃秃的大树,放眼看去,一片萧条。
上午的工作在饥肠辘辘中结束。说来也奇怪,明明吃了早餐,但上午就是比较容易感到饥饿。天冷,没人愿意出去吃饭,刚刚飘了零星雪花,就更没人愿意出去了。财务部的四个人和业务部的同事凑单从楼下的饭店里买了盒饭,派了两个年轻的男同事给拎上来。
这次轮到司茼芹大惊小怪了。“啊?怎么是这样的菜啊。”大家凑去一瞧,七嘴八舌:“这不挺好的嘛。”只有顾清英知道这其中的“奥秘”。司茼芹既不吃茼蒿也不吃芹菜,管你是不是当季的,反正这两种菜就是不吃。
司茼芹,这是她的本名,据她所说,这名字的来源于爸妈对于茼蒿和芹菜的偏爱,但她打小儿就不爱吃,不是出于对父母的尊敬,也不是因为发腻,纯为个人所好。她总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像个正经名字,常常写了别字来代替。除了顾清英和负责档案的同事,大家都以为她叫司彤琴。
没人理会司茼芹的情绪,菜都是一样的,怎么换?就算菜是不一样的,别人也没有义务给她换呀!顾清英也不十分爱吃,但这是这家店里最便宜的搭配了,怨言就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