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被用力扣住手腕，力气大到让他眉头紧锁。
陈令施盯着细长的指节看了一会儿，视线沿着腕骨、手臂、肩膀逐渐上移。最后，她不紧不慢地盯住眼前的男人，语气平淡:“你怎么来了？”
张应臣看到熟悉的脸、陌生的妆，心跳却越来越快，他张了张嘴，听到自己的声音:“太晚了。令施，我们回家吧。”
“我们？”陈令施嘴角勾了勾，在震动几乎要刺穿耳膜的背景音中，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查，“张应臣，事到如今，你觉得还有‘我们’吗？”
陈令施站起来，动作很轻的推开身旁的少年，正面张应臣。少年抿抿唇，好像是想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选择安静离开。
她没再和他说话，拿起桌上的烟和打火机，就转身进了吸烟室，张应臣沉默着跟上。
“噌。”
封闭的小房间内，打火机声响，火星明灭。
陈令施垂着眼，指尖夹着女士香烟，不时抿唇浅吸一口:“张应臣，你还满意自己看到的吗？”
声音懒散得不像话，再也没了平常笑语嫣然的模样。
她吐出烟圈，清凌凌的目光直直投进他的琥珀眸，带着一种诡异的放松和释然，“我从来不是你喜欢的那种人。除了脸和声音，我和你喜欢的萝莉沾不上一点边儿。”
“……我不喜欢萝莉。我只喜欢你。”张应臣声音艰涩，陈令施听了噗嗤笑出声，“你说这话，自己信吗？”
她点了点烟灰，灰烬在空中消散，仿佛逐渐流逝的爱意。
她一件一件细细数来，熟练得好像自我排练过无数遍:“喜欢的动漫角色，饭卡上贴着的图片，听到我的声音时、不自觉露出的惊艳，看到我撒娇时自然的笑……张应臣，你知道么？我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的取向。”
好听的女声一点一滴地挤出来。
“你喜欢我，是因为我装成了你喜欢的样子。你不喜欢控制欲强的女生，你也不喜欢抽烟喝酒的女生，你更不喜欢带有许多不确定性的女生，可这都是真实的我。”
陈令施平静地看着他，眼眶渐渐红润，“装了那么久，我已经累了。现在我不想再装了，我也没法装一辈子。”
“我们就到这儿吧。”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格外轻，也格外无力。
张应臣望进她的眼，根本看不出她说的话是否全部发自内心，又有几分真几分假。他只能听到陈令施话里满满的疲惫。
“令施，我早就不在乎你是不是装的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喜欢你。”他向她靠近，双目微红，想要牵住陈令施的手，却被陈令施避开。他又忍不住心绞痛，“……我真的喜欢你。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张应臣完全忘了自己的“受害者”身份，他被陈令施所说的“分开”“装累了”吓到，而这份害怕，随着陈令施的诉说越扩越大。
到现在，他甚至觉得是自己喜欢的标准错了，仿佛他就应该喜欢陈令施原本的样子，而不该喜欢可爱型的女孩。
“可我根本看不到你的喜欢。”陈令施心头酸涩，伴随着强烈的怨恨。她面无表情地打断他，挥开对方再次颤抖伸出的手，“你从来不会喊我什么亲密的称呼，也很少给我准备恋人之间的惊喜。在公共场合，和我就像个陌生人一样，对于那些流言，你更是装聋作哑。你的游戏、书本、运动、课程、狐朋狗友，随便来一个，都比我重要。”
到后面几句，她几乎是一字一顿。
她越说，张应臣的心脏越疼，内疚和后悔几乎要把他淹没。他想说不是这样的，他想说其实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人，他还想说你一直在我的未来、所以我不觉得你会离开。
可陈令施根本不想听他说话，一边无声掉眼泪，一边倔强地甩开他的手。她鼻尖透红，薄薄眼皮已经染上了粉色，看得张应臣心里酸涩又心疼。
“令施你听我说好不好？”张应臣折下脊背，双手拉上她的，满目恳求。
但陈令施一点儿都不愿意让他碰，“我不要听，你松开！”她再次拨开对方的手，自己偏过脸，抖着手抽了口烟。
张应臣无力中又添上了三分对方不合作的火气无奈，他忍无可忍，拿掉陈令施指尖上的香烟，捧着她的脸直接吻下去。
陌生的烟草味充满口腔，舌尖交缠，水声暧昧，细长的女士香烟落地，男人修长的手指插入女孩发间，发丝缠绕指尖，蔓延到心尖。
不知过了多久，一吻终于结束。张应臣刚想开口说什么，陈令施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巴掌。
第一时间感知到的是陈令施的香气，随后是她掌心的温暖。
张应臣愣愣地摸上侧脸，眼底茫然。他顿了顿，下意识再次牵住陈令施，“令施，别生气……如果你还不高兴，再打一次？行不行？”
张应臣并不在乎什么脸面问题，这里又没外人，被女朋友打一巴掌又能怎么样？让她消气最重要。
陈令施咬紧唇，眼泪盈满了眼眶，欲落不落，“张应臣你有意思吗？你根本就不爱我，和我在一起又做什么？！”
“谁说我不爱你？”张应臣被这句刺的心头一痛，他想反驳，心脏却突然发疼，他忍不住弓下身子。
陈令施在他低头捂胸口时就心软了，大如珍珠的泪水瞬间落下来，一句“张应臣”卡在喉咙，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硬着心，想要转身离开。可刚碰上门把手，便被张应臣拉住，手腕温热，下一秒就被拽进了张应臣怀里。
对方把她抱紧，整张脸都埋进了她的颈窝，几乎要把陈令施整个人揉进身体里，声音沙哑:“令施，你别走。”
啪嗒。
隔绝室外噪音的吸烟室一片沉静，只能听到弱不可查的水声。
滚烫的水珠落到肩膀上，陈令施一愣，冰封湖面被一点一点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