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听澜身份尊贵,平日里难得见到,宴息处的男宾对他又敬又怕,但也有些个胆大的端了酒来敬他,没坐一会儿,他便找了借口离席。
经过抄手游廊时,听到假山后面有两个仆妇压低了声音在说话。
“李嬷嬷,三小姐嫁了阁老真是不一样了,这次回来您看她那周身的气派,啧!连老夫人都不敢对她摆脸色。”
被叫做李嬷嬷的人啐了一口:“表面再光鲜亮丽又如何,以前为了口饭还不是跪在我面前磕头求我。”
那婆子惊讶道:“真的?”李嬷嬷一脸得意,想到阁老夫人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就觉得自己似乎也高人一等了,自得地道:“还能有假?她以前都被我关在栖梧堂,不听话就没有饭吃,好几次饿得不行了就跪在院门口求我,讨我欢心。我若是心情好了就赏她点剩菜剩饭,若是不好就让她饿上几天。”
那婆子是后来才进的荣府,对以前的事都不清楚,问道:“三小姐那会儿还小吧?”
李婆子吐掉嘴里的瓜子皮:“小不小的有什么打紧,老夫人不喜她,大老爷和夫人在任上也不管她,她满月就被关在栖梧堂了,身边就只有一个奶娘和两个小丫鬟。那奶娘起先还尽心照顾她,后来见她是真的不得宠,就解事出府了。小丫鬟得了我的令,合起伙来欺负她,大冬天的衣裳被褥都是她自己洗的,一双手冻得通红。她就不是小姐的命,谁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被阁老看上。”
“您就不怕她现在得了势回来报复您?”那婆子又问。李嬷嬷不屑地道:“她敢?她也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以前过得是什么日子吧,堂堂阁老夫人竟连狗都不如……”
两个人越说越兴奋,陈冲在一旁听得怒火中烧,此前并未查到夫人小时候竟过得这般艰苦,再看七爷,脸上乌云密布,是前所未有的阴冷。
荣江听到小厮的传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陆大人无端地怎会对荣家下人施予杖刑,难道是下人不小心冲撞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他不敢耽搁,快步赶去游廊,等到时李嬷嬷和那婆子被打得只剩一口气吊着了。虽然一直都知道陆听澜不如表面上的温和,但他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陆听澜儒雅面孔下藏着的杀伐果决,哆嗦着抬袖擦去额上的冷汗:“大…大人。”
陆听澜凉凉地看他,荣茵被下人欺负,荣府的人都有责任,他们默许了这些事的发生。荣江感受他的目光,腿一软差点就要跪了下去,被身后的管事拖着,一旁的小厮身子早已抖似筛糠。
“……大人,下人不懂规矩,小的这就将她们打死扔去乱葬岗。”荣江战战兢兢地开口。
陆听澜的脸色非常平静,“只此一次。”
花厅里,席面都撤了,又上了茶果点心,接下来就是听戏了。荣茵回来,又有不少的夫人太太围上来说话。
“陆夫人,恭喜令兄今日大喜!我先前匆匆见了您二姐姐一面,听说嫁给了顺天府尹的齐公子,如今在大理寺任少卿的,也是个有福的。”说话的是左侍郎的夫人,体态丰腴,语气也甚是真心,看样子并不知道之前齐天扬与荣茵退亲的事。
围着的几家太太,知道内情的人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皆拿眼覷荣茵。
荣茵不在意地笑笑,别说左侍郎的夫人是无心的,就算是有心又如何,自己早已不在意这些往事了,更何况,现在她有陆七爷呢,这些人巴结她还来不及,怎会故意给她难堪。
她端过桌上的杏仁酥递给左侍郎夫人,笑着道:“这是百味斋的杏仁酥,天亮才做好送来的,听说是独家手艺,京城里谁家都比不上,侍郎夫人尝尝。”
“谢陆夫人。”侍郎夫人感觉谈话的氛围有些怪,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可观荣茵并无异样,接过杏仁酥,不由得松口气。
此时琴棋把戏本送上来,大家讨论着等下要开唱的戏曲,才把这件事岔过去。
陈冲派了一名小厮来花厅传话。琴心听了后,疾步走到荣茵身后,弯腰低声禀报。
七爷喝醉了?荣茵有些但心,七爷一般不喝醉的,他也不怎么喝酒。但此时不好丢下这些太太们回去亲自照看,只得让琴心带着陈冲把七爷带到自己的院子里休息,顺便让琴书去厨房端碗醒酒汤给七爷醒醒酒,今日大厨房应备着不少。
琴心在前面引路,时不时回头提醒陆听澜注意脚下,陆听澜却连“嗯”都没有。琴心觉得陆七爷有些奇怪,虽然平时话也少,但是对待下人从来没有这样肃着面容过,看着有些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