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丽则是不以为然地瞟玛姬一眼,“我敢说汉娜大妈甚至都不知道教授跟打铁匠有什么区别,更不要提什么薪金低之类的鬼话了,也就你这傻女孩还信她,真笨。”
坎普尔旋了旋自己的手杖,转过头瞪了还在叽叽喳喳的女儿们一眼,“姑娘们,安静些,今天可不是你们的郊游日,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已经足够不体面了,我不希望这次的拜访还那么乱糟。”
碧翠丝一听就知道坎普尔在说自己,有点不乐意,还不服输地小声嘀咕,“我说的明明就是事实。”
叮咚——
坎普尔按下门铃,他清咳几声,让芭芭拉挽住了自己的手臂。
“来了,谁呀?”门后响起窸窣的脚步声,接着门打开了,带着睡帽的布朗太太从后边探出身来。
“请问你们是?”布朗太太疑惑地看着坎普尔一家,她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些人。
坎普尔挺直腰杆,很是正式地问安,“中午好,夫人,我们是来拜访亨特家的亲戚,相信他们已经跟你讲过会有这件事。”
“哦,原来是你们啊,我听伊洛里先生提起过这件事,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来了,这可真好。”布朗太太眉飞色舞地说,忙把门推得更开些,让开位置给他们进去。
“他们住在二楼,来吧,我领你们上去见面。”
布朗太太来敲二楼的门的时候,伊洛里正在厨房跟珍妮核实今天中午还剩下哪几样菜需要做成冷盘,所以是在布置餐具的斯诺去开门。
“亨特先生,您家的亲戚们来了。”
“麻烦您了,布朗太太。”
布朗太太咯咯地笑,“不用客气,我反正待着也是待着。”
布朗太太没有耽搁多少,把人带到就回楼下去了,把空间留给了两家人叙旧。
斯诺一见到坎普尔,就热络地去拥抱他,“路上怎么样,没有耽误什么吧?”
坎普尔长吁一声,“欸,别提了,火车才刚出站没多久就停了下来,又没个准信说等多久,磨磨蹭蹭的,我们等得心都焦了,如果不是遇上这么一遭,我们一早就到了。”
芭芭拉插话:“艾莎呢?我专门从村子里带了点野蜂蜜来,兑上温水来喝对身体可好了。”
“她正在房间里休息呢,不过等吃饭时候就会出来了。”
伊洛里洗干净手上沾到的面粉,从厨房往外看一眼,看见坐到沙发上的坎普尔一家四口,他们跟两个月前没什么不同,被禁足的碧翠丝也恢复了神气,有几分挑剔地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
伊洛里对珍妮说:“珍妮你按照我刚才交代的那样,等锅里的汤烧开了,你就把它舀出来放凉,好吗。”
珍妮喏喏地点头,她瞟外头一眼,又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我要端茶出去吗?”
“不用,我来就好。”
伊洛里径直用托盘端了茶水出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表叔看见自己时,眼睛忽地亮了起来,像看见了一只落单绵羊的饿狼一样。
“表侄,过来坐啊,我们好好聊一聊,好久没见你,你怎么瘦那么多。”坎普尔亲亲热热地说。
伊洛里觉得奇怪,不过面上还是应好,在坎普尔的边上坐了下来。
坎普尔拉家常没拉多少句,就状似不经意地问起:“对了,表侄你之前提到的那些机械,就是缝纫机之类的玩意儿,你应该很了解吧?”
伊洛里笑了笑,说:“我说不上很了解,只是知道一些而已,表叔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哦,你知道的,就是一些店铺经营方面的问题……”
芭芭拉打断支支吾吾的丈夫,扬起了尖细的嗓音,说:“我们想给店里添几台便宜的缝纫机,其他村子里的成衣店都用上了,我们就算再雇多十个工人来缝裙摆的蕾丝也赶不上缝纫机转一天,还有成本问题,那些人的喊价简直低到没谱,我们裁缝做的衣服根本卖不出去。”
“好啦好啦,别再说啦,你今天已经说得够多了,芭芭拉。”坎普尔用手杖敲地,他有些面热,毕竟他之前可是将机器贬低得一文不值的。
坎普尔尴尬地清咳一声,“嗯,总之情况就是这么一个情况,表侄你有什么好推荐的吗?”
他热切地盯着伊洛里,就像看见一枚枚闪亮亮的金币。
伊洛里有点棘手,“我也并不是很清楚这种事。”
坎普尔失望地耷拉下脸,但又被伊洛里接下来的话带动起情绪。
伊洛里说:“不过我很乐意替你去问问这相关的消息,我朋友或许会知道哪里有卖便宜又好用的缝纫机。”
“那可就拜托你了。”坎普尔很是感激地握了握伊洛里的手。
因为坎普尔有求于伊洛里,所以这次的家族聚餐和谐了不知道多少,至少全程都是坎普尔在大谈特谈报纸上又刊登了什么新技术,又有哪位权贵倒向科技,把一大笔钱捐给科技院,时不时还停下来称赞伊洛里的见识深远,读书是真的有用。
伊洛里开始时还哭笑不得地应了几声,到最后都是任由他讲,自己不搭话了。
一场午餐很快就结束了,碧翠丝和玛姬嚷嚷着要去城里最繁华的大街买最新潮的遮阳帽和阳伞,坎普尔夫妇也不好多留,就告辞了。
伊洛里送他们出家门,在等待马车来的时候,坎普尔悄悄把伊洛里拉到了花坛边,远离自己的姑娘们。
“我还有件事要再问问你。”
伊洛里耐心地俯下身,“您说。”
“这不是我想问的,”坎普尔似乎很难为情,都没办法对上伊洛里的视线,他有些难以启齿道:“呃,就是你的表婶想知道……现在你还有可能会考虑娶碧翠丝作为妻子吗?”
伊洛里没料到这个问题,他还以为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
坎普尔看到伊洛里流露出来的惊讶,他一时也难堪得挂不住脸,结巴道:“哦,我知道、我知道,你当然会觉得我这个问题非常荒谬,特别是在那个孩子做了一件那么不成体统的事情之后。”
他艰难地想要解释:“但是,我相信她是个好孩子来的,只是一时糊涂——”
伊洛里摇头打断了坎普尔的话,也很尴尬地说:“不,不是表妹不好,只是我对表妹没有任何的其他想法,而且我也暂时没有成家的打算。”
“……好吧,就连你这么温和的性子也这么直白地拒绝,那我也不能再对将碧翠丝嫁给你抱有任何期待了。”
说到不争气的女儿,坎普尔像是一个被针戳了个洞的气球,一直以来的傲气漏了个精光,嘟囔道:“我现在都不想要再管她了,她想要嫁给谁,跟谁私奔就随便她好了。”
坎普尔一家在王城待了近一个星期,回去时收获颇丰,坎普尔的成衣店得到了性价比高的缝纫机,三个女儿得到了时髦的时装,而工于算计的芭芭拉得到一肚子闷气,怎么看碧翠丝都看不顺眼,一路上没少指桑骂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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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外!号外!平等党党魁文森特·达内尔要求国王陛下和议事国会开放一百个席位给平等党,否则他就宣称要召开红血人的集会,举行游行抗议,直到要求得到满足为止。”报童挥舞着手中的报纸跑过闷热的街道。
“号外!号外!”热浪扭曲了空气,连带着这则令人紧张的消息也仿佛出现了扭曲,无声地搅动听者的心。
红血人集会?
正等着角牛车的伊洛里喊住报童,买了一份报纸。
不是危言耸听的,报纸的头版赫然印着这则消息,文森特在照片中义正言辞地演讲。
伊洛里的眉头紧紧皱起来,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很不妙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