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带遮住李容瑾的眼睛,她看不到任何东西,世界变成一片黑暗,只有些许阳光透过树叶,让她感觉到斑驳光影。
“你怎么会知道。”她淡声问。
李容瑾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裴烬说的是李容瑾苏州养伤的事情。
李容瑾的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殿下当真不记得我了?”
或许是眼睛看不到缘故,竟然让她觉得裴烬像是在她耳边说话,听着这近在咫尺的声音,心中莫名有些痒。
“你是听什么人向你提起过吗?”李容瑾靠在摇椅上,徐徐道来,“我记得我是在桂花树下,而不是海棠树下。”
她的耳边再度响起男人低沉又极具耐心的声音:“是海棠,只是那巷子里的桂花香味太重,让你心中觉得院子里栽的几株海棠花不怎么起眼罢了。”
“殿下每日都会像现在这般在院子里晒太阳,你因为眼睛不能视物脾气变的也不好,身边的婢女都不敢接近你。”
李容瑾撇嘴:“那是因为……”
“我知道,”裴烬的嗓音很好听,带着缱绻的感觉,“是因为这些丫鬟仗着你看不到经常偷你的首饰,你有一次丢了一枚手镯,那是先皇后留给殿下的遗物……”
李容瑾随着男人的声音,思绪渐渐拉远——
李容瑾的眼睛就是十五岁那年宫中失火导致的,皇后宫殿坍塌,她与母后被困其中,母后为救她被压在房梁之下,硬生生掩埋在大火中……
她哭啊,哭啊。
公主的手指都被火舌燎伤,她依旧拼命的扒着房梁试图将它搬走。
她的母后还在里面,可她的力气太小,根本搬不走这巨大的房梁,地下掉着的是母后昔日带着的翡翠镯子。
是父皇送与她的定情信物,她很是宝贝,但父皇来她宫殿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今日这无名大火直接让她葬送了性命。
李容瑾是被皇兄李淮救出去的。
出去后她的眼睛就已经睁不开,太医为她看过后也是摇摇头说:“殿下这眼睛怕是……很难再好了。”
被大火熏伤眼睛又目睹母后被大火吞噬,年幼的李容瑾心中受到双重创伤,她变的性情古怪,经常在寝宫将所有东西都摔碎。
她在想,为什么活下来的是自己,而不是母后。
李淮说服父皇将她送去苏州养伤,他抱着年幼的妹妹,温声安慰她:“别怕,哪怕是千山万水,皇兄也一定将那药给你寻回,把你眼睛治好。”
“皇兄……”李容瑾眼眶湿润,抱着他的腰身,哽咽道,“我想母后了。”
她看不到李淮脸上的情绪,但能感觉到对方明显将她抱的更紧,他说:“我也想。”
李容瑾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低声抽噎。
李淮摸摸她的头说:“别怕,今后皇兄保护你,只要有我在,就没人敢欺负你。”
当时的李淮虽贵为太子,但先帝早有废太子立贵妃之子四皇子为太子的打算。
只是因为忌惮先皇后母族而不敢将此事做的明显。
如今两位幼子早已在宫中失去皇后庇佑,没有倚仗的他们就是路边来了一只老鼠都能啐他们一口。
苏州是皇后的故乡,李淮将李容瑾送到外公的一处别院静养,让她暂时离开了皇室间的腥风血雨。
那时候的苏州并不是很热,就像现在这般,阳光温暖,清风徐徐。
太子之势将去,陛下有意打压苏州萧家,外公在朝中也是水深火热。
李容瑾低下头,如今她这幅样子就是皇兄身上的累赘,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父皇打压。
天色渐暗,丫鬟已经被她赶走,李容瑾身边没有一人,她看不到路自己凭着感觉四处摸索,稍有不慎就会被碰到头,亦或者是跌倒在地上。
她的衣裙都被泥土染成土褐色,哪还有昔日公主光鲜亮丽的一面,她坐在地上,感受着手上摔破皮的刺痛。
她这次没有哭,也没有闹,而是安安静静的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身前有脚步声响起,自从她眼睛看不到东西后,其他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她以为是某个丫鬟,蹙眉厉声道:“谁允许你过来的!”
回应李容瑾的不是什么丫鬟的声音,而是清冷的少年声:“我瞧姑娘摔倒了,便想问问姑娘,需不需要帮助。”
小姑娘听后像是被触碰到什么逆鳞,她强忍着扭到脚的不适从地上爬起来:“不需要,你们这些人都是虚情假意,没安好心。”
她说话时身形都不稳的在摇晃。
少年裴烬看着眼前的小刺猬,低声道:“我和他们不一样。”
他早就观察这间院子的姑娘许久,听说是二叔公家的外甥女,当朝公主,只是脾气古怪,二叔公不让任何人靠近,他心生好奇,便偷偷来看过几眼。
结果,这哪是什么脾气古怪,分明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刺猬。
裴烬问她:“你不怕疼吗?还要把丫鬟赶走。”
李容瑾回怼:“你这人好生奇怪,我赶走我的丫鬟,疼不疼的,关你什么事。”
她满身防备,将自己坚硬的外壳对准所有人,悄悄藏起自己柔软的肚皮,她不信任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