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杀甩掉手甲上的碎肉块,微微抬眉,“你什么表情?”
人明明是她杀的,但谢不暮的脸色比她难看很多,“……你怎么又不选择她?”
“什么?”裘杀不解。
“我问你,作为她的师傅和某种意义上的母亲,”谢不暮一字一顿问,“你怎么可以又不选择她?”
裘杀没低头,睨了瞿蛟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我的选择无关感情,只有正确。这个偷跑出来的孩子有背离赤业的风险,是你会放任这样的下属活着吗?”
“仅仅出门一次也算偷跑?”谢不暮难以理解她说的任何一个字,“赤业是什么?江湖组织?还是囚禁人的监牢?”
“她想要自由,你很会用这种东西掌控人心不是吗?”裘杀道,“在她冒出这个想法的第一刻就已经有了叛逃的可能。家雀想要飞出笼子,你的做法难道不是剪断她的羽毛?”
“你比我想象得还要不了解她。”谢不暮上前一步,抬眸直视她,“蠢货。”
“你就不怕我的身后还有怀情?”裘杀比她高出一分,但气势完全压制不住她。
“来一个我杀一个,变出两个我杀一双。”谢不暮嗤笑,“迎难而上是我的人生态度,他克制我是事实,可我从未因这个畏惧他也是事实。”
裘杀片刻无言,“不知天高地厚,你迟早死于自己的愚昧狂妄。”
“咒我之前先想想自己能不能活吧?”
谢不暮说完这句话,两人同时举起武器,以极近的距离兵刃相接。
“明明把元正雲送了出去,为什么还是选择他当教主?”
“他既误入青州,说明这是机缘。”裘杀说,“把他送走本来也是想看他是否能在葬剑峰有所成就,成为我们攻破正道的口子,孟崇对他的爱意就是他最大的能耐。”
“不是因为他是你的亲生孩子?”谢不暮主动撤走撼海,后退到离瞿蛟一丈半的距离。
裘杀立即追上,“亲生?我怎么会知道这算不算理由?”
“怀情到底都教了你们什么?”谢不暮又横劈一刀,“那……元千潭呢?如果血缘能成为影响你的因素,她在你眼里又算什么?”
裘杀平拿重剑化开她的力道,面上出现一瞬迷茫,“谁?”
谢不暮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无名怒火在心中狂窜,“你习武之前先学会做人吧!”
“你才多大?也配和我谈人生的道理?”
“你年龄不小,心智难道就成熟了?”瞿蛟的话浮现在脑海,谢不暮发问,“你为什么想学谢家刀?”
裘杀愣了刹那,出剑的动作都出现偏移,“对世间强大的武学有好奇心难道不正常吗?江湖上想学你谢家刀的人如过江之鲫,你还一个个去问?”
“那在波莱伊为什么提醒我们兵符的位置?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怀情我的身份?你对我的怒气究竟从何而来?”谢不暮每问一个问题就下一刀,凭蛮力强压寻戮剑,“回答。”
裘杀额角青筋跳动,眸中生出愠色,“与你何干?”
“切实发生在我身上的事还与我无关?”谢不暮又把撼海下压一分,两人距离靠得极近,“那我来替你回答最后一个问题,你对我的无名恼怒是出于愱蠹,愱蠹我能学谢家刀,愱蠹我立于武林之巅,愱蠹怀情以我为敌,对吗?”
裘杀用尽全力挥开她,“滚开!”
“再问你一遍,想学谢家刀究竟是为了变强还是靠近怀情?!”谢不暮后退时将撼海立于地面,从下方一掌推向裘杀的手腕。
裘杀连退数步,右手麻到发颤,她在谢不暮面前总有一种无处遁形之感,就好像连自己都无法察觉到的感情能被她轻易发现。
“如果我死在八十年前,你的武功一定是当世最强。”谢不暮连打两架心跳有些过速,主要还是被气的,“你很有才能,所以别给出让人失望的答案。”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失望?”裘杀深吸一口气,“你想知道的答案或许有一日我会告诉你,但你得给出我想要的东西……不,找出我想要的东西。”
“什么?”
“谢不暮,让我看看你究竟能怎么赢。”
裘杀说完这句话,远处的芳华殿突然发出轰然巨响,火光冲天。
“你们火药玩没完了?!”
“瞿蛟我就带走了。”裘杀退后两步,弯腰去拽她的手。
“离她远点。”谢不暮一道刀风打断她的动作,“你不行,起码现在的你不行。”
“你是还想和我僵持?”裘杀问,“芳华殿那边你就不怕有意外?”
“几十招内搞定你不成问题。”谢不暮丝毫没有让步,反而提刀上前,“主动离开,还是被我杀,你自己选。”
裘杀的目光停留在瞿蛟脸上片刻,再度隐入山林。
“没有自我的人不能称之为完整的人。”谢不暮对着她的背影开口,“有人告诉我一撇一捺就能组成一个‘人’字,就像人要靠双腿站立,走过的路也只能靠自己丈量。”
她知道这句话裘杀一定听到了,可山林间久久没有传来问答。
芳华殿内,徒生们和周围赶来的百姓正在救火。
百媚杀满脸碳灰小跳着在水井和起火处来回,看见谢不暮的瞬间她难以控制地感到一种心安,又在看清瞿蛟的同时心安化作心绞痛。
“把她带过来干嘛?”
“总不能丢山上吧,裘杀过来抢人给她带回去更是危险,元正雲那些货肯定不会给她好好下葬。”谢不暮把瞿蛟的尸体临时放置在没有人的地方,“赤业的人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