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暮扔掉手中的毛笔,两腿一蹬趴在桌上。
今日是北方小年,她竟然还要在白崚川房间学写字。
白崚川用毛笔尾端敲了一下她的头,“起来,这首词抄完今天就可以休息了。”
“师姐,好无聊。”谢不暮抬起头,把下巴抵在桌面,“这段时间你一直在教我习武练字,我不想学这些。”
“我知道你不喜欢重复这些繁复无趣的东西,但是你总要有足够傍身的东西。”白崚川站起身,将笔浸满墨汁后大手一挥开始写春联,“女子独自生活艰难,哪怕你力大无穷,外面雇拉货的也宁愿找一个瘸腿的男人而不是你,因为他们就是喜欢看女人落魄的模样。你得变好,先自己在这个世道上有立足之地才能去帮助其他和你一样的女孩,知道吗?”
谢不暮暗叹一口气,默默坐起来抄最后一首词。
放在往日她还能撒泼打滚强行拒绝,可当别人过于真诚时这种做法反而不合适了。
白崚川要她学习不是为了满足自己那点师姐的掌控欲,而是发自内心希望她由内而外变好、变独立。
哪怕是谢不暮这种人都做不到把别人的真心扔地上踩。
片刻,两人同时停笔。
白崚川拿过谢不暮抄写的词,满意地点头,“还不错,有进步。”
“也不看看我是谁。”谢不暮撑起身子去看她写的春联,“你偷偷摸摸写什么呢?”
“哪有偷偷摸摸,我放你面前光明正大写的好不好。”白崚川一手拿起一张春联,悬在空中。
谢不暮瞧着上面的内容,不自觉挑了下眉。
“有字不认识?”白崚川朗声把上面的内容读出来,“罄罄一周擎旧岁,盈盈一越迎新春,横批守故纳新。”
谢不暮低下头,有点想笑。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和她说向前走的同时不必抛弃过往。
过去和未来同样重要。
况且那个“周”和“越”明显就对应着“冭周”和“越州”。
白崚川看她的表情古怪,大惊失色,“你什么反应?我承认我脑子没文人墨客好使但是也不至于难听到说不出话吧?”
“咳,没有,我觉得特别好。”
“真的?”白崚川狐疑地盯着她,“还有个版本是罄罄一周舟载故,盈盈一越月迎新,你觉得哪个好?”
都不怎么好。
从结构和协调来说都过于生搬硬套,除了寓意特殊没什么优点。
谢不暮这么想着,嘴上还是奉承:“师姐这两个我都好喜欢呀,你再写一对好不好?”
“你住宫殿啊?哪来的门给你贴?”白崚川嘴上讽刺,手头已经放下了春联开始蘸墨水。
谢不暮也不坐了,一只腿搭在椅子上,手肘抵在桌面,双手捧住脸左右晃动,“茅厕门不是门呀?”
白崚川作势要把笔尖点在她鼻尖,“我的墨宝你就贴茅厕?仔细收藏着!”
谢不暮被吓得脑袋往后退,缩出一层双下巴,“好的师姐,明白师姐。”
白崚川对她的识趣很满意,三两下完成一副新的春联。
放下笔,她甩了甩手腕,“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去公厨过小年吧。”
“公厨?”
“对,留山的人都会聚在公厨一起过,之后的春节也是。”白崚川抓住缩成一团的彩灯,把头埋进它肚子好一阵转,“彩灯彩灯,等我回头给你带肉肉吃好不好呀?哎哟怎么忘记祝你小年快乐了呀?咪咪咪。”
谢不暮看着这骇人的场景忍不住后撤了一大步,“师姐,你有点猥琐了。”
“你根本不懂我们养猫的人。”白崚川抬起头,用手整理额前的碎发,恢复成平日里靠谱师姐的模样,“走吧,春联先放桌上晾晾。”
她们出门时正好碰上隔壁寝的席贰叁,三人结伴而行。
被身旁存在感极强的视线盯得头皮发麻,席贰叁实在没忍住,“林有木,有话说话。”
“猜猜是谁得到了师姐写的春联?”谢不暮做作地用手挡住自己的脸,从指缝中观察她的神色,“亲手写的哟,词也是亲自想的哟,两幅哟。”
席贰叁青筋冒起,明知答案也不想顺她意回答,“狗吧,葬剑峰小动物挺多的。”
“你就是羡慕了,哈哈。愱忮心,女人最大的敌人,使女人心痛,使女人苍老。”谢不暮挡在她面前跳了一段不知名难看舞蹈,“住在外山的我得到了两幅,而住在师姐一墙之隔的你,是零。”
“……你再仗着自己是个古代人胡乱说话我就把你扇飞出去。”席贰叁咬牙切齿,脚步一转从她旁边绕过去。
直到到了公厨,谢不暮还在调动不协调的四肢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