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曳从县卫生所出来已是凌晨。
他先打给应妈妈报了平安,在得知方哲明独自开车进山找他的消息后,他没急着给方打电话。
电话那边藏着个盲盒,等待主人拆开后爆发惊喜。
不知道方哲明的具体情况,但他笃定这个人正在满世界疯狂地寻找自己。
并非故意造成这一切,可是方哲明依旧会来找他。
姚曳抬头,让冰晶将他的脸颊打湿。
他感受猜测、等待的喜悦,每一秒,他的血液都比上一秒来得更加灼热与沸腾。
——再一次享受他钟爱的“玩具”向他拼命奔来的喜悦!
然而只细细品味了几分钟,姚曳边在雪里行走边给方哲明拨去电话:“方哥?”
电话里有几声短促的抽噎,但是无人回答。
他又问:“方哥,你在吗?”
然后是长而沉重的呼吸,方哲明的声音很沙哑很干,话语竟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一般疲软:“我在……做梦吗?”
姚曳马上便在心里描画出了方哲明的现状,于是这个时候他忽然疯狂地想见方哲明,想为刚才让方多等的那几分钟感到抱歉。
挂断电话,他临时找了家还算干净的旅馆。
登记好后,给方哲明发去定位,然后上楼简单冲了个热水澡,等着方哲明过来找他。
方是在6个多小时以后到的。
姚曳披着羽绒服下楼接人,看见胸前一大片血迹,衣裳凌乱不堪且丢了只鞋的方哲明。
差点以为认错了人……
“方哥……”他只喊了一声,换来的是方哲明将他整个人包裹住。
方的身体冷得像冰,姚曳飞快地把他的手塞进羽绒服里暖着,然后不断用自己被捂热的手往他袒露的脖颈、脸颊上贴。
温声劝了几分钟,才勉强劝动方哲明跟他进屋。
躺进有暖气片的床上。
先是脱了衣服从头到尾仔细检查,索性没发现什么很严重的伤口,只是有几处擦伤和淤青。
“方哥,去洗澡吗?”方哲明不敢撒手地抱着他,腿或是腰,待他核查玩,目光对上方的视线,然后问,“我帮你洗?”
方哲明的黑眼圈很重,身体疲累得不像样子,下巴上的胡茬清晰可见,皮肤也皴得像是沙漠深处的风化岩。
但他听了立刻摇头,把脸埋进姚曳胸口一遍遍地深呼吸。
良久,似乎发出轻微的呓语:“……”
累得只张嘴不喘气,姚曳听不清他说什么,于是把耳朵贴到他嘴巴上,问:“什么?”
方哲明的眼睛缓慢地粘成一条线,失去意识前,姚曳终于听明白了那些呢喃的呓语。
“别让我睡……我怕醒来……你就不见了……”
顷刻间,姚曳只觉耳畔轰隆作响,他静静地凝视着方哲明的睡颜,看着方的眼角有眼泪溢出,看着方紧皱的眉头,甚至在梦里也不忘搂紧了他。
心脏被柔软重重击打。
他贴过去亲吻方哲明的脸颊,又昂起身子将床边的湿毛巾捡过来。
就这么擦一下,然后温柔地亲一下。
“睡吧,我不走……”
方哲明额头上的“川”就这么被姚曳濡湿的舌头给温柔熨平,两个人面对面地贴着,逐渐进入沉眠。
几个小时后,姚曳被枕头边的手机震醒。
应妈妈来电。
应妈妈问:“什么时候回来?我让小寄去接?”
姚曳朦朦胧胧地回:“不用,哲明来找我了,他有车,我们休息好了就往回开。”
应妈妈顿了顿,然后吞吞吐吐道:“那你们注意安全,让……让小方开车也注意安全!知道吗?”
“嗯,知道了,我们会注意的。”姚曳应道。
他有点开心,因为应妈妈在电话里单独叮嘱了方哲明的安全,同前几天动不动就骂人的态度截然不同。
然而放下电话他用手臂惯性往身边摸,竟发现方哲明居然不见了。
“方哥?!”猛地坐起身,随后他听见浴室里有声音传来,于是绷紧的神经再度松弛下来。
可凝神听了几秒,那声音又明显不像是水声。
——似乎是呻/吟与抽噎的混响。
听见姚曳呼唤,那阵声音短暂停顿过,再响起时远没有一开始那么大。
屋里的窗帘拉着,因此只有床头挂在墙上的壁灯可以提供小范围照明。
刹那间,姚曳留意到浴室的灯没有打开。
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但他必须要走过去看看情况。
于是掀开被褥就要下床。
“啪嗒!”被褥上有什么东西被甩到地板上,除了落地声,似乎还夹杂了两声铃当响。
姚曳愣了两秒,随后下床去捡。
没费多少功夫,他便认出了这东西——是老房子里挂在门边的狗绳。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捡了狗绳放到灯下仔细端详,纤维、铃当、挂扣……都在,除了……
除了他亲手刻字的狗牌,那个写有他名字的狗牌!
不见了!
“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