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子栖嘟囔着,声音含糊不清。他将手伸入联通灯阁文书室的背包,从里面拿出竹简查阅。
在打开的瞬间,黑字闪烁,化作金色符咒飞向梦都各处,一道只有他们能看见的裂痕出现在梦都上空。那是凡人无法填补的裂痕,天地生成的灵气被其吞噬,瘴气,亦可以说成邪气,它入水从裂口倾泻而出。
时间真快啊。
陈念仰望老朋友,感受到手中的温度,再也无法平静地安抚他的心情。
古有灾祸,名为天启。
大灾之前,天选一人而告之。此人或疯癫,或沉溺美梦,三魂七魄各分东西,唯有寻魂能使人清醒。
但是不需要了。
她缓缓道:“明日就会醒。”
夜晚,天青色长袍于夜色中出现,孔明灯从手中放出,直直飞入裂痕中,驱散遮挡的浊气。沉默的人陪着她闯入其中,在混沌里寻找当时的祭台。
然而令人警惕的裂痕如那温柔乡,让陈念最喜欢的地方出现在眼前。
山中的红叶,画中的流水,仙人也要多看几眼,而在温柔乡中流连忘返的王实被点醒清醒,逐渐消失。
卫琮抓住她的手腕,不想她也将自己赶走,“别赶我走,我还要送你回家。”
“祭台已经到了。”
美好的幻像下是冰冷的祭台,无数仙人的躯体盘坐在周围。暗淡无光的月亮与不再炽热的太阳同时出现在天空,数不清的裂缝出现在天空,雪景与大漠共存,生灵被无情抹杀。
这是即将到来的以后,也可以是一场虚影、一场荒梦。
卫琮被陈念推到祭台外,荆棘霎时间扎破四肢。仙人被献祭,完整的、最后的仙魂从眼前消失,没有价值的空壳被无情地丢在上面。
外面的光亮在此时消失,一切归于混沌,混沌又在裂痕内被破开,化作天,化作地。
卫琮看着盘古倒下,看着宇宙从荒芜中诞生,固执地寻找着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在那焦土之上,在那棵茂密的树下找到赤脚寻找未来的仙人。
祸仓困惑地看着他,“你是谁,又想从吾这找谁?”
最害怕的还是来了,明明答应过要记得他的。
卫琮克制着,眼含期待地说:“我们认识的,你再好好想想?”
“呵呵,不经吓,这都要哭。”陈念让他坐到身旁来,与他一起看这守了无尽岁月的宇宙,看夸父化作山与河,看女娲造人补天,看部落的兴衰。
相互扶持的比翼鸟在枝头停歇,神兽化作枯骨、传说。
她说:“孤独比灾祸可怕,别等我了,不值得。”
“什么值得不值得,在我这你比那些冷冰冰的东西值钱。”
蜃龙躺在仙人腿上,握住她的手还想说些什么,可没有了,戴在她手上的玉镯没有了。他猛地坐起,眼前景象眨眼变成卧房。
签下的契约和写有“再见”的纸条从身上滑落。
忽地,窗外传来惊呼,云层破开的苍穹落下金光灼烧为祸三界的邪气,灵气自天地出,开始修补裂痕。鎏金色的神魂如流星,从凡人眼前滑落,散至尽头。
然而哪里都没有陈念的身影。
蜃景内,光芒在山中消失,卫琮着急地冲上去将她接住,腕上两个镯子就这样被磕碎。
他从地上起来,整理熟睡的人的头发却还是憋不住埋怨:“才多久,我还没找到一样的玉石,还没做好有一个人活着的准备,还没拿到红线,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镯子没有了,你要再给我买。”
“找你半天了,”方永安气喘吁吁地站在面前,见他抱着制灯人不说话,心虚道,“我爹找你。”
“你知道。”
赶来的方如清见蜃龙生气,想要解释却被威压警告,果断抽刀防身,“大限将至,不得不”
“我不想听。”
“您必须听。这就是宿命,不管昨夜她如何选择,战争终将逼她踏上祭坛。我们都别无选择。”
“有,”阴厉的竖瞳盯得人毛骨悚然,蜃龙冰冷地逼近他们,“从一开始就该说实话。凡人,满嘴谎言,骗自己不够,还要骗神。”
如果开始就说实话,他会有更多时间和陈念道别,陈念留给他的不会只有字条。
这是为谁编制的梦,到底是给王实的,还是给他的。
欺骗,全是欺骗。
他不再理会无关紧要的凡人,转身带陈念回到那里,让它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