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似乎该说些什么。
可凌薇直愣愣的看着膝盖上发抖的双手,什么也说不出来。
璟公主说:“我这副模样无法提笔,爱姬帮我写封信吧。”
虚弱狼狈却仍旧不肯妥协服输的公主,似与上一世凌薇相熟的公主重和。凌薇眼眶微酸,起身从一旁搬了一个小桌子放在公主榻前,又去书桌上端了笔墨纸砚过来。
铺纸,研墨,蘸笔。
公主眯了眯眼,峨眉竖起,狠声道:“写给驻边的秦将军。”
皇长女与边军勾结,这是谋逆的重罪。
公主见凌薇神色不变,从容地写完她吩咐的内容,似乎丝毫不为皇女与边军勾结之事震惊,心中暗自满意。
写完后,公主让凌薇将信寄出去。又叹道:“当今陛下削减军费,致军队武备久弛。近日本公主收到秦将军修书,朝廷所发羽箭,羽翎偷工省料,不堪为用。诚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然良将谋勇,也难施其能。”
凌薇垂着头,看不出神色:“公主放心,秦将军的下一批羽箭,定完好无损。”
公主唇角勾了勾。
将凌薇安插在太府寺,为的便是这一天。
公主似乎想到什么,讥笑道:“想我大华女娘,纵有报国之志,却因羽箭不足而难展宏图,可笑可悲。”
凌薇问公主:“今天……陛下因何对公主生怒。”
公主冷哼,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她和凌薇能听到的声音说:“男人……生性懦弱……不敢对契蕃强硬,只想送钱求和。”
自当今夺权之后,便一直不愿意与契蕃直接冲突。前些年陛下硬朗,对敌还算强硬,加上公主从中帮衬,打了几场胜仗,与契蕃之间有来有回,还能压得住。
直到前年在达拉虎山遭遇大败,当今陛下与皇室宗亲之间矛盾愈发严重,陛下为了集中精力巩固权威,对外便一直妥协和退让。
这次便是因契蕃又来边境侵扰,陛下与朝臣们因求和还是增兵闹得不可开交。最后陛下震怒,将叫嚷的最凶的臣子杀了,又将所有主战的臣子打了一顿。
璟公主本就是主战,年幼时还曾在契蕃做过质子,对契蕃恨之入骨,帮着那些主战的臣子说了几句话吗,因此被陛下迁怒。
所幸她是陛下所剩不多的亲姐,当初陛下从摄政王当上皇帝,璟公主也出了不少力,陛下对她还算是信任,没有让打板子的侍卫下死手。
从公主府出来之后,琼英派人将凌薇送回约定好的茶楼,凌薇的随从章九娘便等在茶楼中。
凌薇心情低落,不想骑马,章九娘便让其他粗使丫头将马骑回去,自己陪着凌薇从大街上往家走。
凌薇脚步沉重。
以往凌薇离开公主府也脚步沉重,但以往她都是因与公主理念相左,才心忧沉重。
昔日她与公主同游山川,言笑晏晏,
今时她独临寒风,如失魂之舟,不知何去何从。
良马足因无主踠,旧交心为绝弦哀,她因此惆怅惘然,不知所措。①
这一次却不一样。
这一次,她全然支持公主的决定。
她当然知道违逆皇命想办法给边军提供上等羽箭,风险极峻。
只是……
陛下以摄政皇翁身份篡位成皇帝,与朝堂上那些文臣天然便是对立,他的倚仗是宗亲和强大的禁卫军。
这些年,陛下越来越独断专行,与宗亲臣子之间的矛盾愈发严重了。
陛下无子。
将来这些矛盾只怕会越来越严重。
这样一来,陛下只怕更加不敢将精锐派去边境。
千里挑一的猛将良才在禁卫军中提天子提防着朝中臣子。
驻守边境的将领连完整羽翎的羽箭都需要公主关照才能拿到。
这样的华朝军队,如何与日益强大的外敌作战呢。
况且契蕃残暴贪婪,一味妥协只会助长他们的野心。
“干什么呢,走路不看路!”
凌薇揉了揉肩膀,制止一旁拉着架势要去教训那路人的章九娘。
“不慎冲撞,错在小可,还请见谅。”
被撞的老婆子刚骂完,见凌薇身姿挺拔、衣着华贵,后头还跟着侍女,心中便后悔了。凌薇主动道歉,老婆子赶忙说道:“没事没事,小娘子,走路注意点脚下,别摔着了。”
凌薇问她:“大娘,您这是在排什么?”
街边一店铺前排了长队,这老婆子站在队尾,排到路上了,所以凌薇才会撞到她。
“麻酱红糖饼,她家的麻酱红糖饼可地道了,又甜又香,焦香酥脆,别家都做不出来这个味儿。”
麻酱红糖饼?
崔知衍最近一直食欲不振吃不下饭,早上甜滋滋的梅花糕倒是吃的干净。
能大排长龙的市井小食大都有自己的独门绝技,凌府那几个厨子实在是技艺平平,凌薇敢打包票,她做的饭都比现在凌府厨房出品味道好。
既然都到这儿了,那便带几个回去,这种能排队的小店都有自己的独门绝技,说不定能合崔知衍的口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