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凌薇如今深得公主信赖,前途大有所为,想要为他上门说和。
他便抑制不住的去幻想二人同穿喜服的大婚场景,那是前世的二人因世俗牵绊隔阂,求之不得的东西。
如今变这样摆在眼前,触手可及,让他如何不心动。
以他崔知衍对凌薇的了解,以及二人的恩怨纠葛,他知道凌薇一定会拒绝。
所以他才想要试一试,等不及去谋得银票,便独自从裴家逃了出来,前来寻凌薇单独一谈。
试了才知,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
若是个什么都不记得的凌薇,或许他筹谋算计,能重新的得到她的心。在他用层层枷锁将她囚住,令她身陷囹圄,使过最荒唐狠绝的手段后,二人已走到最不堪的一步,她不能轻易的原谅他。
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早在经历的无数难眠的孤冷寒夜,他下定决心,她恨他也好,怨他也罢的时候,就已经清楚的知道后果了吗?
崔知衍后退了一步,身行漂移,碰掉了桌子上的伏虎。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快走,离开这里,有权势之后再回来,你现在得不到她。
可心底还有一个声音在说:你要嫁给她,一定要想办法嫁给她,她本就是绝色,凌薇那么美,以往便有那么多爱慕她的世家公子。如今她还有了坦途,爱慕者只会多不会少。若你此刻不嫁他,很快便有其他公子与她大婚合笄。
他实在不甘心。
就在崔知衍终于耗尽了所有的信念,决定辞别离开的时候。
凌薇清冷如甘泉般的声音响起:“好啊。”
崔知衍瞪大了眼睛,痴痴的看着她。
凌薇的脸庞在鲜红的唇色映衬下,显得白如透明。
她表情未有半丝变化,仿佛刚刚那个声音并非从她口中吐出。
崔知衍觉得找不到自己的喉咙一般,磕巴着问:“你,你,说……你说什么?”
“我说好,我娶你。”
“我答应你的条件,同时,接受你的筹码。”
崔知衍扶住了桌子,从胸口呼出一口浊气,笑容自他脸颊绽开。
自从来此世间后,他处处碰壁,膝盖被打碎,脊骨被折断,他深陷泥沼却无法脱身,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难以忍受。
唯独此刻,如此畅快,竟有种当初夺得魁首时,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酣畅淋漓明朗畅达之情。
凌薇看着崔知衍灼灼般的笑容,觉得是那么的刺眼。
烈日炽灼,自然刺眼。
若有乌云蔽日,便可得一刻清凉。
崔知衍再也无法克制心中的快意,一把将凌薇搂在怀中,他贴紧凌薇的颈窝,蹭磨。
“凌薇,你放心,你不会吃亏的。”
凌薇默了片刻,她确实有件事,想听听崔知衍的意见。
她就那么被崔知衍抱在怀中,双手搭在他的腰上,问:“我自入职太府寺以来,确实有两次困惑。”
“你说。”
“第一次我还是录事,主簿与我无冤无仇,却陷害我藏匿祭祀用的十二铜人。幸而,我发现主簿意图,在主簿偷藏铜人时设计其留下线索。我将此事报与长公主后,长公主派太府寺嫔与我相助,设计原主簿下狱……最后,主簿被判徒刑,全家流放,夫离子散。”
“第二次,便是近日,太府寺嫔与太府寺少嫔斗法,设计陷害少嫔……我亲眼所见。可太府寺嫔是长公主的人,我只能缄默。最后,太府寺少嫔革职。”
“主簿虽有恶,罪不及家人,公主却强压严办……”
“主簿害我,我还击尚有原由,太府寺少嫔与我无冤无仇,却因我革职。”
“崔知衍,如是你,该如何苟全求生,并不至于违背本心呢?”
凌薇问的诚心。
这两件事,如鲠在喉般困扰她已久。只是这些事,她无人可问,无人敢问。她身边的所有人,同为公主府女官的同僚们、公主的侍女们,仿佛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从原本的清秀动人变得浊气不堪。
公主更甚。
岂料,崔知衍斩钉截铁的说:“妇人之仁。”
“何为本心?你若是一心往上,便不会违背本心。”
“主簿害你当需反击,她的家人获罪也只因她站队不力,与你何干,至于从严从宽……只要从法,何需疑虑?”
“至于太府寺少嫔,她若不让位,你如何上位?你现需考虑的便是,少嫔走后,你能否谋得此位。若不能,可有太府寺令可进此位,而你先谋太府寺令一职。”
“而不是像如今这样为了所谓本心自寻烦恼。”
妇人之仁……
凌薇牙关咬紧。
这人到了此间境地,竟还不忘惹她生气。
她收紧手臂,将仍抱着她的崔知衍搂紧。
便让他知道,何为妇人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