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斯南盯着那短短一行字看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可能是出国太久所以看不太懂汉字了。

「没有分手的话，为什么这几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对不起，但是我有不得已的理由。而且，你也把我忘了，不是吗？」

「即使这样，这几年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对不起。」

宋斯南盯着那三个字，只觉得胸闷气短。

这沈愿怎么是个拧巴的性格？他以前真的喜欢这种性格的人吗？

孟贺正好发来消息。

【孟贺：你们俩在那玩什么传纸条小游戏呢？怎么表情怪怪的？】

宋斯南直接把和沈愿的“对话”截图发给他看了。

过了好一会儿，杯子里的水位都下降了小半，宋斯南才看见了孟贺的回复。

【孟贺：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但我猜，和李知维脱不了关系。】

【fish：李知维？那又是谁？】

【孟贺：知道你不记得了，但是你现在摸一下你的头，头顶应该有个疤。】

宋斯南并没有摸头。

他头上有个疤这件事他一直都知道，因为这个疤他还问过季微岚，但她也不知道原因，这个问题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孟贺的消息还在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孟贺：我也是最近两年才知道的。你头上的疤，就是因为李知维才有的。】

【孟贺：你当年不是和沈愿一起住吗？他期末的时候外出写生了两天，那个时候李知维雇了一个男的……】

孟贺打了洋洋洒洒一大段话才把当初魏来和他之间的事说清楚，但其实具体情况他也不知道。现在告诉宋斯南的这些，也不过是从楚清姿嘴里听到的。

【孟贺：沈愿为了这件事挺拼的吧】

【孟贺：他家虽然也有钱，但是他自己也只有钱，没有权利和李知维斗，早些时候还让李知维把魏来保释出去了。】

宋斯南出国的第二个月，李知维已经接手了家里公司的大部分事宜。因为和沈愿撕破脸皮，又有宋斯南的事横戈在中间，他就开始针对鸿远。

那段时间沈愿过得并不好。

他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还没满二十岁的孩子，尤其是手上并没有掌握太多话语权的时候给鸿远惹了麻烦，大部分人就开始记恨他。

他那一直对他手里股份虎视眈眈的大伯父自然不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就趁机打压他，迫使他交出了手里的一半股份才算完。

宋斯南出国一年半，沈愿在鸿远做出了不小的实绩，公司管理层也愿意放权给他去做一些更大的项目。

但也只是比从前的那些微不足道的项目好一些而已。

毕竟他们的头顶上还有沈愿大伯父这座大山压着，不敢做得太光明正大。

但直到现在，他也没有真正地把鸿远握在自己手里。只是相比起以前，他也开始拥有了话语权，被公司的高层们重视起来。

一个年轻有手段的继承人，和一个能力平平只知道享受的现任董事，大多数人都知道怎么选择。

这期间，他还做过故意给李知维下套，让李知维亏掉了几千万的事情。

李知维家里可不只有他一个孩子，他频频出错，他那些兄弟姐妹就和鬣狗一样扑了上去，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愿一点一点成长到了他撼动不了的程度。

沈愿突然敲了一下他的肩膀，等宋斯南扭头过去，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了宋斯南眼下。

他的手机备忘录上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段话。

「哥还记得今年夏天，你读书的学校曾经发生过恐怖袭击吗？」

宋斯南凝神想了一会儿，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但他那个时候正好在医院修养，回到学校的时候就听说有好几个亚洲人都受伤了，有的还挨了枪子。但好在没有伤到致命处，身体也没有收到很严重的危害，只是需要住院的时间久了点。

现在看沈愿的意思……

这件事不会是因他而起的吧？

他抿紧嘴唇，继续往下看。

「是李知维雇的人，但那群外国人分辨不清楚亚洲人的长相，就在你们学校胡乱作恶。我那时候给你偷偷安排了几个保镖，听他们说你不在学校，他们就顺手救了几个学生。」

宋斯南松了口气，心里的负罪感减轻了些许，但随之而来的，还有对这个叫做李知维的疯子的厌恶。

他招他惹他了？以前□□他还不够，他都出国了还要搞得他的生活一团乱。

沈愿的话还没完，大概是怕他觉得自己被监视，所以在这之后又补充了一段话。

「我雇保镖只是保护你的安全，我没有和他们打听你的事，不是监视你的意思。你说过觉得自己身边有人非常不安以后，我就终止了雇佣关系，让那些保镖从你身边离开了。」

空气安静下来，沈愿紧张地睫毛不停颤抖。

宋斯南太安静了，他有些害怕自己做的这些事会招来对方的厌烦。

但最终，宋斯南也没有对他这一行为发表任何意见。

他只是面色如常地看完了沈愿打下的那些字，然后把手机还给沈愿。

“哥……”

站起身来的一瞬间，沈愿拉住了他的手腕。

“不好意思，你可以让我自己冷静一下吗？”

宋斯南分明在笑，但沈愿却觉得这样的他很陌生。比起两年前他忘记自己之后，看向自己的眼神还要漠然。

沈愿下意识松开了手，就这样看着他上楼去。

一直安静吃饭的孟贺见状，加快了自己扒饭的速度，主动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好洗碗去了。

楼上，两个人想象中宋斯南生闷气这件事并没有发生。他只是给孟贺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准备的两间房间分别在哪里，就进了浴室准备泡澡。

第一次听见沈愿说他在自己身边安置了人的时候，他不是不生气，但是看着沈愿在自己面前诚惶诚恐的样子，那股气却怎么也发不出来。

担心再继续待下去会把自己气得心脏病发，他这才上楼来，打算用热水舒缓身心。

反正屋子已经给那两人收拾好了，让那俩家伙自助去吧。

把平板放在隔板上后，宋斯南顺手点开了一个热门综艺。

他整个人缩在热水里，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看着看着，耳边的声音和眼前的画面都开始模糊，他就这么趴在浴缸里睡了过去。

【检测到任务对象出现，系统重启中——】

宋斯南是被冷醒的，也或许他根本就没有醒来。

他只是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自己好像正躺在什么非常冰冷的地方，身体很重，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耳边传来了一阵喧闹的人声，似乎还有车辆鸣笛的声音。

费力睁开眼睛后，他看见了跌坐在人群中的一头红发的沈愿。

他的手指蠕动了几下，却还是没有力气抬起来。

沈愿在哭吗？他只看见了沈愿通红的眼睛，还有顺着眼眶下滑的两条透明水痕。

他费力张大嘴巴，一字一句地告诉沈愿，让他不要哭了。

接着，他看见沈愿被人架着离开了自己的视线。沈愿走后，他大概是终于支撑不住了，闭上了双眼。

眼前的漆黑再次被亮光撕裂的时候，他看见了一排又一排错列拍开的墓碑。

他的身体很轻盈，像是摆脱了什么束缚一样。

这样的状态过了不知道多久，他都已经坐在墓碑上开始打瞌睡的时候，视野里终于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有些邋里邋遢的，脸上的胡子都没有剃掉，看上去状态不太好。

他实在太无聊了，就飘过去试图和他说话。

“你是谁啊？你是来看这个叫做宋斯南的人吗？”

他停在邋遢男人身边，盯着那个宋斯南的墓碑看了一会儿，惊讶地发现这上面的照片好像和自己有些像。

“诶诶诶，你看他，和我长得好像啊。”

他用力去拍那个男人的后背，结果只有从他身体里穿过去。

但他还是乐此不疲地和这个根本不可能听见自己说话的人分享自己的新发现。

“你还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呢，我在这里都不知道飘了多久了，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他自顾自地絮絮叨叨说了好半天，男人却只是靠着宋斯南的墓碑，抬手一遍又一遍地替宋斯南擦掉了他照片上落的灰。

“哎，你别擦了，再过几天就会脏了，擦了也没用的。”

男人听不见他说话，他就学着男人的样子，“站”在他脚边学着他的样子靠着宋斯南的墓碑，帮他一起擦宋斯南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