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十一，宁雨连上七天早班，加上放假前的，他已经连续上了十一天班了。

端着收银抽屉站在经理室里排队准备收工，当结算时知道自己因少收了3块钱而少一天三倍工资时，他的双腿瞬间失去力量。背靠着墙蹲了下去，用手撑着欲裂的脑袋，闭眼咬紧牙关。

“这个是公司流程，只能这么走。”经理没有催促他，想通过解释让宁雨好受些。“收错钱也是正常，连上这么多天班难免会疲倦的，回去好好休息。”

经理看宁雨没有反应，接着安慰道：“你也别太自责……”

“我明白的，经理，不用安慰我，这确实是我工作上的失误。”宁雨站起来，向经理轻微点头，开门往更衣间走去。

经理还想说些什么，看着这个在工作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失误的、严谨且话少的小男孩的背影，终究还是只叹了口气。

宁雨想找谭凛诉说内心的委屈和不甘。可想到这个十一明明是自己要求谭凛安心打工别来燕城的，倘若对方被自己的负面情绪影响，也出现了工作上的失误，那岂不是得不偿失。最终他还是选择自己消化这满腹苦涩。

上次寝室的夜谈好像拨开了室友关系的神奇开关，不仅集体活动变多了，室友间相互分享秘密的情况也比从前翻了一倍。

大家体谅宁雨勤工俭学，特意将这次“夜店初体验”约在了他第二天不用去工作的那个周末。

其实主要是瓜哥过生日，大家出去玩的点子去年都已经用过一轮，没了心意，瓜哥又实在想要快速变成“可以把夜店当成家的大人”。于是他出主意，让柳哥这种“经验人士”带他们一起去见见世面。

几人去得早，聚在吧台边对酒水研究了半天，又开始探讨这么多人喜欢来夜店的原因。宁雨在一边插不上话，只安静听着，感受这难得一见却不怎么吸引人的体验。

音乐声渐响，躁动的鼓点和电子乐标志着夜生活的序幕正式拉开，赛哥还要回去和女朋友例行通话就提前撤了。宁雨也想一起回去，可想到舞池里几个疯癫小伙子的酒还要他看着，就想等至少一个回来，交接好酒杯的看管权再说。

他看着舞池里灯球下，沉迷着的放纵自己的人们，他很羡慕。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也应该找点机会或媒介，把这些要将他压垮的情绪无所顾忌地抒发出来。

音乐切换，一瞬间错位的节奏将宁雨从恍神中抽离出来，他大饮一口酒。这还是谭凛上次来，他们在老段酒吧喝过的酒，这让他想到谭凛，熟悉的事物也会让他感到安全。

宁雨觉得自己的意识随着音乐变得有些飘忽，许是酒精顺着情绪起了作用。他闭眼晃了晃头，睁开眼时，看见不远处有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在看自己，那眼神，宁雨只在动物世界里见过，这是大型猫科动物捕猎之前的眼神。

宁雨看了眼刚刚跑出过自己视线的酒杯，暗道糟糕，看了圈舞池里了无踪迹的伙伴，宁雨站起来，东倒西歪地往门口砸去。

昏暗的灯光下，没有人会在意这个角落里发生了什么，宁雨回头看见那男人一脸微笑地从座位上站起，缓缓向这边走来。

宁雨急提一口气，顺着台阶向上爬去，激烈的鼓点仿佛重锤般猛凿他的关节，使他举步维艰。

他没功夫想如果自己就这样晕过去会发生什么，他只知道应该会很惨。

宁雨承认有一瞬间想过，如果就这样放弃挣扎，自己是不是就有理由放弃这个不值得的世界。可他想到谭凛，想到能让爷爷有点尊严，让奶奶有点保障的护工费，他决定还是要再给自己一个机会。

冲出大门的一瞬间，寒冷的空气让他意识有一瞬间清醒，可手脚却像是终于失去了力气。

宁雨最后记得，自己不受控制地向地面砸去。梦里面有个男人，拽起了如烂泥般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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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眼，窗边立着一个模糊的男人身影。快速扫一眼周围的环境，宁雨瞬间从宾馆的床上坐起。

闭眼深呼吸压制住此时激烈的情绪，吞咽了口水方便应对接下来超过自己控制能力范围的情况。

再次睁眼时才看清，老段正神色平静地靠坐在窗边，深邃的眸中读不出情绪。

“小雨，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不疼，晕不晕？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宁雨顺着声音转头看见廖莹正坐在另一张窗边焦急地看着自己。

“我怎么了？”声音的沙哑程度令他震惊，宁雨做了最坏的打算，虽然他也不确定自己想象的是不是最坏的情况。

当务之急，他想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而这两人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什么都不记得了？”老段开口，顺手递了一瓶水过来。

“谢谢。”宁雨摇摇头，“就记得摔在地上了，然后就没印象了。”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摇摆，他希望谁能给他个痛快。

“老段在夜店门口捡了你，不知道你宿舍号就把你安顿在这里。给我发了信息，我起床看见，就马上赶过来了。”廖莹尽可能快速还原了这一晚上她的已知情况。

“我捡你的时候，边上还有一男的。这里离那不远，我怕人跟过来，就没走。”老段看宁雨的神色，知道他想了解地更具体，补充说：“你应该是被下了药，会失去意识的那种。”

看廖莹一脸气愤和担忧，又警告道：“你们出去玩都小心点，长相好看，眼神单纯，一个人的最容易中招，不论男女。”

看这两人像是认真听明白了，老段才往门口溜达过去，“行了，没什么事我就走了，困。”

宁雨抬手想说什么，被老段打断，“这好人好事呢，就不用锦旗了。房费呢，去我店里打几天工可抵。小小年纪，看这个世界，还是要充满防备心的。”

宁雨还是说了声谢谢，目送老段离开了。

宁雨拿起手机，看见室友们担心的信息和来电显示，先打回去报了个平安，然后对着谭凛的早安信息发起呆来。

“后怕吗？”两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廖莹还是没忍住，率先打破了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