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褚寻鹤?故意让他进沙漠一趟?”
“非也。”
温珣把手伸-进流水一般的月色里,五指舒展,感受掌心冰凉的温度:“提醒他而已。”
忒弥斯说:“‘那位’在沙漠做了那么多努力,也是逼伯德勒丁交出那半颗荷鲁斯之眼,如果这么说,你已经相信他了吧?”
“……”
温珣动了动浸-透在月色里的五指:“没有。”
忒弥斯不相信地盯着他修长的背影。
温珣索性转过身,半个身子站在月色里,银色的长发从肩头倾泻,便在光中成了瀑布。
他对上忒弥斯的双目:“这只是猜测,最后的裁决还是取决于阿玛特。”
忒弥斯读出他眼底决然,长长吁出一口气。
圆月西挂,天边漫起星点橘红色,暮色慢慢地褪-去,更加鲜活、蓬勃、浓烈的颜色打翻在天空里,火红的日球从山丘滚出来,火热的阳光砸在大理石地板的边缘。
炽热的光束包裹住温珣,过了一会暖意从脊背窜上心头,他侧头望了眼远处火红的朝阳,垂眸揉了揉一夜未睡酸痛的眼角。
“差不多了吧,”他对忒弥斯说。
“他们也该回来了。”
话音未落,就听长廊尽头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忒弥斯双手环胸站在原地看过去,见到把守城门的士兵跑过来,衣冠不整,扑通跪地,结巴道:“大、大人!”
忒弥斯和温珣同时看向他。
士兵战战兢兢地说:“阎摩族首领拉,乐风神明正在门外等候。”
……
大殿之上,忒弥斯换下隔夜的衣服,素衣桂冠,牵着温珣的手站在褚寻鹤一行人面前,挑挑眉:“怎么带了这么多人回来?”
褚寻鹤灿金色的龙瞳在看见温珣的时候骤然一缩,刹那几乎是下意识地朝前跨了一步,随后僵立几秒,目光一落,掉在两人相携的手上,原先惊讶到甚至没有感情的面色登时一沉。
天照嚼着刚刚叫侍从送来的椰饼,四下一扫,见状也朝他目光所及之处瞟了一眼,手上半个椰饼啪嗒掉在大理石地面上。
温珣垂眸淡淡看着两人,金眸无悲无喜,只有褚寻鹤能从龙丹中读出几分这厮的愉悦。
……看笑话呢。
他无声地磨了磨牙。
四周一片寂静,难堪的沉默中劳拉拍了拍因为连夜赶路而酸痛肩膀,无视几人间诡异的气氛,幽幽-道:“你就是传闻中和神明大人定亲的帅哥?”
天照:“……”
忒弥斯一扬眉梢:“……”
褚寻鹤本就因为连夜赶路而不好的面色骤冷,眉宇间染上几分怒气。
劳拉丝毫没有察觉身侧人隐隐约约的妒意,沉默须臾,见人并不答话,猜测或许是生性腼腆,自顾自熟络地道:“确实像传闻中说的那么英俊……唔!”
说时迟那时快,天照在对方就要吐-出更加危险的话前捂住了她的嘴,就像每一个家长对待自己不省心的孩子那样,一手捂嘴一手揽腰把人拽了出去。
不多时,殿外传来听到从音量和语调都听得出惊讶的一声:“啊?”
随后是更加大声的:“啊??”
忒弥斯爆发出非常不礼貌的笑声。
褚寻鹤一把扣住温珣胳膊,把人拽到自己身边,眸色极其复杂地静静凝视他许久,待对方受不住地回瞪,这才看向笑得直不起腰的忒弥斯,说:“很好笑吗?”
忒弥斯一边笑一边把作势要跑的拉摁住:“不!一点都不好笑!就是有点……哈哈哈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对方面色黑如煤炭,右手一伸,不由分说捏住身侧人的手指。
温珣警告性地斜了褚寻鹤一眼,示意他不准在大庭广众胡来,随后看向站立不安的拉,冲他微微颔首:“你好。”
拉望着面前这张昨晚还在半空中挂了超过半小时的脸,默默地朝后退了数步。
温珣说:“退什么?我认识你,当年你同人打赌,喝空了对方一个酒窖的酒,最后醉倒在大马路上,还是我把你捡回家,记不记得?”
他说得太具有代表性了,拉几乎只沉默了一秒:“……是你!”
说到年轻时的光辉岁月,他可精神太多了,搓了把脸,头一回流露出愤怒的表情,硬气道:“结果你把我腰上最后一壶酒给顺走了!”
完全不记得这件事后续的温珣:“……当真?”
“千真万确!事后还是忒弥斯大人替你补的钱!”
忒弥斯的笑声一滞,立刻充满整个大殿。
温珣面上不显,心说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套这近乎,眼珠一转别开视线,旋即就对上褚寻鹤阴森森的脸,瞧见他无声地做了个手势,大致意思是温祭秋你可真有本事!
温珣这才想起那段时日褚寻鹤刚刚因为他胃疼而下了禁酒令,当即面色惨淡地紧紧闭上眼,权当自己瞎了。
殿外解释的两个人嘀嘀咕咕地走回来,面对面撞上褚寻鹤阴恻恻的目光,吓得浑身一哆嗦,忙不迭站定闭嘴。
忒弥斯适时开口转移话题:“我要的东西带回来了?”
褚寻鹤死死盯着低头装鹌鹑的温珣,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她又说:“那这两位是什么?证人?”
褚寻鹤又嗯了一声。
忒弥斯摩挲着下巴,沉默半晌,忽然像是想起某个人:“她呢?”
温珣咻地抬眸,目光和她的视线遥遥一撞。
褚寻鹤终于将眼珠从温珣所在方向挪开,没看忒弥斯,而是转头冲殿门口抬了抬下巴。
“那里。”
他说。
“兽人族首领伯德勒丁,还有所有反抗阿蒙拉族的阎摩族激进派,都在赫利奥坡里斯门外,等待审判庭的第三次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