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上纸人兴高采烈地立起来，抖着轻薄的身体踉踉跄跄地飞到温珣手心里，挥舞手臂蹦了几下：“我在这！”

温珣歪了身子，本想懒懒斜靠在软枕上，半路被人拦腰阻止，半强迫地靠在胸-前，叹了口气：“嗯，你在这，你们又商量什么事了，让你一个人留在沙漠里？”

在手心蹦哒起劲的天照立刻萎了。

头顶洒下一声轻笑，温珣撩起眼皮，戳了戳小人的脑门：“小没良心。”

戳完费劲巴拉地扭腰，以和自己苍白面色完全不一样的力道啪地扇了褚寻鹤一巴掌：“狗崽子。”

褚寻鹤：“……”

他顶着鲜红的巴掌印，伸手把温水端过来，抵到温珣干裂的唇边：“再喝点，吐过血的嗓子不喝水开不了声。”

温珣：“……”

天照：“……谁吐血？”

褚寻鹤：“他。”

温珣拧眉，刚想开口，他便压腕温柔地逼人喝下两口水。

几息沉默中，手心的小人双手撑地，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跺了跺脚，声音冰冷冷地对温珣说：“谁打的？”

温珣：“没……咕噜咕噜。”

怀里人胳膊乱动，褚寻鹤立刻捏住他后脖颈嘴对嘴渡过去一口神力，随后趁着对方喘不过气面不改色地接口道：“他自己作的，强行驱动时间之火，萃取神力，神魂险些粉碎。”

天照的声音立刻变得更冷了：“褚寻鹤你把人看好，等我回来——姓温的，想想怎么解释吧。”

耳根烧红，差点喘不过气的温珣：“……”

他毫无察觉地微微张着红肿唇-瓣，皱眉几度开合都说不出一句话，脸上写满大难临头。褚寻鹤哼笑一声，接过小人，神色坦然地回道：“继续观察，如有异动，及时通知我。”

天照：“知道，还有，听说智慧之神的意志曾经创造出一个人偶，并最终拥有心，成为人类——他在哪？”

温珣开始细细地发冷汗。

褚寻鹤握住温珣汗湿的手：“临行前，温珣骗他晚上启程，然后第二天早上紧赶慢赶地离开，把他留在了米德加尔特。”

天照操控纸人老气横秋地点点头：“那就好，我去联系他，他怎么也算是姓温的眷属，无论如何，对脆弱的神魂有好处。”

温珣咳嗽数声：“我看你是想杀了我——”

“沙漠缺水，我无法联系塞壬，但你应该可以。”天照充耳不闻，小小的纸人突然蹦起半米高，像个炮弹似地砸在温珣脸上，打断他继续说，“让他过来一趟，海妖之歌，可以修复神魂。”

褚寻鹤好心提醒：“那是人鱼，何况，忒弥斯已经提议过……我认为，龙丹足够修复他的灵魂，不需要再施加海妖之歌。”

天照：“的确，你的龙丹是好东西，但是你拒绝的原因，恐怕是害怕他回来抢走温珣吧——他当年还是个小人鱼的时候就很黏温珣呢。”

她笑道：“反正不是人，叫什么都一样——告诉塞壬也没事，他打不过我。”

咚咚咚！

天照瞬间噤声，小纸人软塌塌地从温珣鼻尖滑下，褚寻鹤掀起眼皮，往上扯了扯薄被，扬声道：“谁？”

敲门声戛然而止，忒弥斯不耐烦的嗓音穿透门板：“我！还能是谁？温珣醒了没？”

说罢也不等人回答，自顾自地推开门走了进来，目光直挺挺略过褚寻鹤落在温珣身上，眉开眼笑：“终于愿意醒了？”

温珣：“……”

他唇色白得吓人，面色也跟鬼似的，被褚寻鹤连人带被抱在怀里，听到声音，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打了个哈欠：“嗯，醒了，关个门……”

话没说完，忒弥斯已经一个闪现冲到他面前，两指鹰爪似地擒住温珣手腕，探入一丝神力。

温珣默不作声，眼皮下的眼珠四处乱转：“……”

须臾，神明收回手，冲褚寻鹤点点头：“嗯，还活着，你应该感谢褚寻鹤，用龙丹捡回你一条命。”

温珣凝视她美目中一点戏谑的光：“……”

他艰难地说：“很感谢，真的很感谢——但是褚寻鹤请先把你的狗爪子从我腰上撒开。”

褚寻鹤勾唇不语，藏在被窝里的手不轻不重地抚过敏感地带，把温珣摸的浑身哆嗦，要恼羞成怒了，才适时一收手：“饿了吧，我去给你熬粥。”

顿了半晌，貌似无意地补充：“你五百年前最喜欢的，放满各种东西，熬得很甜的粥。”

温珣：“我要加糖，还要加辣，有酒没有？再加半壶酒……”

褚寻鹤：“再加就别吃了，吃白粥。”

温珣乖乖闭嘴，被褚寻鹤揉回被窝里，后者临走时还细心地倒满一杯温水放到触-手可及的位置。

忒弥斯朝他背影啧啧摇头：“人怎么能如此顺畅地在狗和人之间变换？”

温珣倒在床上：“行了，你别编排他了，无缘无故来，找我什么事？”

忒弥斯坐到床边，把水递给他：“明天一早，就是和塞提约好的审判日，我来给你们送邀请函，首席正中，视野极好。”

温珣变了神色，撑着身子坐直了些：“这么快？”

忒弥斯笑了笑。

温珣把仆人不知什么时候摆上来的水果盘往忒弥斯的方向推了推：“有把握吗？”

“……”

神明垂下了目光：“老实说，没有。”

但旋即，她摇摇头：“不过我会尽力的，无论是为了公正之神的名义，还是为了那些遭受偏见和凌-辱的受害者。”

“所以，来见证我的审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