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只听说过妖怪通过修炼进化出人形,人作为天生能容纳智慧的阴阳调和之生物,怎么可能会退化成妖怪?
“人间社会,真的就这么美好吗?”她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看我。那面容在浓雾之中却无比清晰。
“这世间既有进化之道,为何容不下退化之道?”
“可又有谁会甘愿走退化之道呢?”
“进化就真的是好事吗?相传猴获得了灵而进化成人,人间社会不断发展至今,人已无需再打猎采果,雨雪风寒也不再致人死。可人却真的就都能活下来了吗?本该团结于一个部落的人,而今互相之间却满是尔虞我诈,争势逐利。欺罔者夺权受利,劳碌者贫穷委低,富人用大义欺世,穷人奋斗一辈子,却连衣食无忧的日子都过不上,甚至任由穷人互害,老实人一夜就没了一辈子的积蓄背上债务。这人世真的比妖世要好吗?怕是弱肉强食的野世都赶不上吧?”
“所以那些人就都退化成了妖?”
“越是有学识就越是有认识,就越会对这进化的人世失望。富人有识则富,穷人有识呢?权力都在那些富人的手中,他们只想利用穷人的能力来巩固自己的权力,增加自己的财富,更不愿比自己有识的人来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不得志便罢,如果再留在人世成为某些人的威胁,甚至连安身都是难事。聪明的人想要活下去,就只能离开这人世,就只能退化成妖躲到这村庄来。这里的人没有额外的欲望,没有互相欺骗,没有纷争。他们以狼为腾,抱团立命,不愿做人,不愿再与人间有所瓜葛。可那些在人间的人,却切不断六根,把我们视为威胁,不断骚扰,甚至还想要到这里来追杀我们!”
她死死盯着我的眼睛里,瞳孔忽然变成了一团红色。锐利的獠牙自口中迅速成长,张开唇来成为了一口血嘴。这姑娘,在雾中也化作为了一头人狼。
似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我拔出了剑来。可我的心其实并没有恶意,但这顺手的动作却让气氛变得不可挽回,她狼首之上的金银首饰发出些当啷的声响,是因为她的龇牙。身体的愤怒正使得她的身子止不住地摇晃。
“不用担心!我只想把你带回去,没有要伤你的打算。”
“但我有,你们这些皇权的附身,视我们做妖孽,之后注定要和我们纠缠不清。现在在这里不除掉你,以后还有什么机会?”
她掀起手来,红色的宽袖瞬间挡住了她的整个身子。而随着袖子的舞动,飞刀也从她的衣袖中向我飞来。我虽然赶紧使出剑来躲闪格挡,但这地方的雾也太大了,根本就看不清这些小刀的路径。就算用身体感知,这湿度也严重影响判断,我身上很快就被划开了花。而这季节的寒冷,让衣服被划成褴褛后,寒气更是直接侵入身中。
还好那并不是用法术变出来的武器,不至于无穷无尽。随着飞刀落地的叮当声响,这一波攻击很快就结束了。我的身体止不住地哆嗦起来,寒风灌入伤口,像定身咒一样把我定在了原地,别说迈步了,就连抬手都变得困难。而麻烦不止于此,那穿着红衣的人狼在浓雾之中已经没了踪影,火把勉强照亮的一片白雾之中,什么都见不到。
为了让听觉更灵敏,我干脆闭上了眼睛。微风将那野兽才有的呼噜声送到我的耳中,就是现在!我挥剑划开白雾,不知那狼身是否被我的剑锋刺中。而我这一招的用力显然过猛,手里的火把一下落到地上熄灭。
本就茫茫一片的白雾瞬间成了一片完全的黑暗,这种不见五指的场景似乎只在梦中才会存在。那呼噜噜的声音又出现了,不过这一次和刚刚完全不同。这在暗中伺机而动的气场并不是来自一处,而是来自四面八方。红色的光从雾气组成的幕布中亮了起来,一点点渐渐渲染而开。一对赤红代表着一双眼睛的话,这数量是刚刚那个村落里全部的人狼都把我包围了吗?
呼噜噜的喘气声,渐渐成了攻击前攒的怒气。这积攒的气韵到了顶点,一双双红色的眼睛以离弓之箭的速度向我飞来。还好我早有准备,虽然不知他们会自何处而来,会使出何等招式,但只要与身体接近了距离,人体的五感还是能帮助回避。
不过既然是人狼,攻击手段不过就这么几招。我也不是第一次与人狼过招,身体竟也熟悉了他们的冲撞和捕术。一招又一招的躲避后就是那时间了,“雷神将六丁六甲急急如令!重霹雳轰轰速听召来!”
虽然咒语不完整,但一道闪电自天而来,效果比我想象的还好得多。雷电带来的亮光震彻天地,好一阵后脚底的土地才安定下来。力道变得更大的风吹散了我身边的这阵浓雾,眼前是一片被荒废了的田地,人狼们如稻草般堆成一团,互相之间像是打了死结一般无法动弹。
这就是我的战术,果然这些人狼打算利用这片迷雾,但在这迷雾中,他们的视线也没法像野兽那般敏锐。虽然在那之中我也多有不便,但让他们在迷雾中互相打架,才能在不过度伤害他们的情况下将他们一起制服。
“不愧是青羊宫的道士。”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我转过头来,一头人狼用那神棍做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向我走来。那狈的身上穿着那套鲜红的明常服。
“该把真的多闻交出来了吧?”这一切果然是他设下的计谋,刚刚我带走的红衣女子,根本就不是多闻而是他的变化。
“我也很想把她交给你。但是真的多闻并不在此处。”
“你刚刚不是还说是道长与你们达成的交易吗?如果多闻不是你们拐走的,道长凭什么和你们交易?”
“我也不知道他是傻还是聪明,如果他知道这是谎言,为何还要与我们做下交易?如果他不知道这是谎言,为何不亲自来取多闻,而是派你这徒弟来?”
“我并不是道长的…… ”我那“徒弟”两字还没出口,一张渔网忽然罩在了我的身上。这村子的人狼并不只有这些而已,不知何时其他的狼已经重新将我包围。而也因为他们用嘴拉扯,那渔网很快将我紧紧地束缚住,使得我没法动弹。
得先割破渔网才行,只要用召来咒控制剑就可以了吧?我正这样想着,后脖子却传来一阵剧痛。狈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我的身后,那一重击让我使不出力来,很快失去了意识。
冷……好冷……寒冷让我伤口的血很快凝固,但结痂也像是冰一样脆弱。呼吸带来的身体抖动,就能让那愈合的伤口重新拉开,新的血渗出来,疼痛在寒冷的加持下无限放大。
“你……没事吗?要帮你报警吗?”
一个柔弱的声音在我耳边响了起来,我勉强睁开眼睛,一个青年正站在我的眼前。
“这里……是哪里?”我抱着肚子忍痛坐了起来问。
“这里?金沙遗址公园。”
这又是什么地方?是成都没错吧?我对成都不熟悉,不认识什么公园的也是自然。
“很冷吗?不嫌弃的话…… 我刚打开没多久。”
平白无故的,给我沙袋做什么?还有是什么人还把沙袋随身带着?但看他一副好意的模样,我还是接过了那个沙袋。手心忽然好暖和,没想到这竟是热砂,会发出热力。“这是什么法术?”
“法术?啊,这个是暖宝宝。”
“暖宝宝?暖宝宝之法?”虽然未曾在书中见过此法,但在这寒冷之中确实实用。
“那我就……先走了。”
他说着转身沿着步道走了开去,可我也不知道金沙公园什么的究竟在何处,这深夜之中还不见公园里有其他人影,只好一边跟着他一边拿出地图来查看。
金沙公园……虽然光线昏暗,但我都找了几遍了,地图上并无此地。
“那个!小兄弟 !”还好我跟上了他,关键时刻可以问路,“我是青羊宫的道士,想问这里是何处,去青羊宫该如何走。”
“青羊宫吗?哦,离这里说远也不远,但这个点没公交了,可能只能坐地铁了。往那边走三个红绿灯,然后转车到青羊宫站就可以了。”
地铁?就是新闻里不停报导的那玩意儿?可那不是还在规划之中吗?因为涉及老城的结界还在不停修改规划,并未付诸实践。
“小兄弟,可否告知我现在是在地图的何处?我好找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