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肖尧听清肖怀文所说的事情,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不动声色地从腰间取下虎符,连带着袖中一卷图纸悄悄递过去,末了郑重地拍了拍肖怀文的手背。
换做平时,肖尧是绝不可能交出虎符给任何人的,哪怕对方是肖怀文。
说来讽刺,暗起疑心的上位者被可笑的疑心反噬,如今只能将自己的一线生机押宝在一个「信」上。
殿中的对峙与责难还在继续,陆空霜等人悄声摸出大殿,暂别这个不属于她们的戏台。
确认最容易被发现的肖怀文也借口从后门溜了出去,宋时瑾松了口气,好歹是放心了些。
开口便要说些什么,身边却不知何时站定一个人。
惊讶地偏头,正对上纪怀生也笑望过来。
“终于……”
嗫嚅着启唇,却只没头没尾地吐出两个字。
终于什么?
宋时瑾眨眨眼,有些摸不着头脑,顾不得细想,转身一掌挥出。
这样的缠斗实在是磨人,一来不能下狠手,不然当真跳进黄河洗不清,二来也得掩人耳目,确认所有人的注意在自己身上,无暇阻拦陆空霜等人的动作。
此刻的定宁王府,由于宗门与王府之间信任的崩塌,短暂的进入了从前一般无序的状态。
律法、制度、契约。
伴随着基石的消失而瓦解冰消。
肖尧心里同样着急,归根结底,自己其实远比一众仙首们更在意关外的战事。
可惜莫说主持战局,如今乱成一锅粥的王府自己都出不去。
宋时瑾、时南、杀阵裂天、各宗门的怒火、大军压境。
所有事儿交织在一起,随便一件就足够头痛。
肖尧脸色灰败,恨不得冲上去找个人和自己打一架。
无论输赢都比如今干坐着痛快。
如今混乱的局面,唯一安心餍足的,大约只有宋时瑾身边站着的纪怀生。
方才,所有收到宋时瑾传音的人都不约而同转身离开,只纪怀生迈步直前,置若罔闻。
一步、两步、三步。
直到靠近她,直到与她并肩。
纪怀生心跳得厉害,手指不自觉地战栗,浑身只觉一阵酥麻。
终于……站在你身边了。
这是他曾无数次梦到的场景,是他脑海中幻想了无数次的选择。
幻想着当年论道大典,是我站在你身侧。
幻想着数年前灭门血祸,天骄跌落云端,也是我亦步亦趋,坚定比肩。
纪怀生的呼吸似乎也放轻了一些。
千钧一发的危急困境,却也是他的美梦成真。
宋时瑾可不知道身后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一个翻身避开挥来的钢鞭,一面催动灵力延伸,分出几道去确认陆空霜一行人的动作。
———
大殿外。
几波人相当自觉地没有走在一起,三三两两站在府门口围堵的暗沉金光前。
“当真有办法?”夏麒安颇为好奇地伸手打算去触碰那金光。
咻——!?陆空霜眼疾手快,一叶翠柳飞出去,打开了夏麒安伸前去的手。
而在那柳叶触碰到金光的瞬间,便散作了青烟。
“喔唷。”夏麒安眨眨眼,咧开嘴笑了:“有点意思呀。”
“时瑾说有办法,自然错不了。”项天歌蹙眉道。
“出去之后呢?”夏麒安扬眉,问:“她怎么说的来着——调兵是吧?抬举我啦,我可不会那个。”
“尧哥给我虎符了。”身后,肖怀文忙探出头来:“那个 ……虽还没给我封王,但是,但是见虎符如定宁王亲至,也算数的。”
“禁卫未必。”另一头,长赞的声音摸不清情绪,她盯着面前的金光沉声道:“启阵前,宗门的消息便传出去了。”
“什么消息。”陆空霜微不可查地轻皱眉头。
“按兵不动,待命。”长赞道。
“即使北关口城破?”
“即使北关口城破。”
“我不明白。”项天歌向前一步,望向长赞:“为什么?”
“为了让怀疑付出代价呀。”千淮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为了让肖尧记住,宗门庙观不是任他差使的臣子,由他试探冒犯。”
“就这样?”禹川有些不可置信:“城里是真的会死人对吧?”
“就这样。”千淮抻了抻时常发痛的胳膊:“当然会死人。”
“所以我说,我讨厌这些大人物。”项天歌冷笑。
“你也对手下的禁卫下了同样的令么?”
陆空霜想了想,转身问长赞。
“是。”长赞坦诚地点头:“按兵不动。”
“这是你的立场?”陆空霜蹙眉。
“这是万钧山的立场。”长赞道。
说话间,从殿中飞出数道金光,迅速包裹住校场上的几人。
外层的金光几经变换,最终形成了与阵法灵力波动相差无几的暗色灵力。
“这是……?”千淮有些新奇道。
“模拟了裂天的灵力包裹住我们,应当就能暂且出去。”陆空霜轻声道:“千机道擅长拟阵,同样能模拟不同的灵力波动,以假乱真。”
“走罢,先去看看外头什么情况。”
迈步间,却有一人没有向前的打算。
“……长赞?”
项天歌警觉地看着面前保持不动的长赞,眯起眼:“什么意思?”
“我没打算出去。”长赞平静地瞥了眼项天歌。
说着,她从腰间解下了一件什么东西。
锤子样的物件,登时教项天歌心中警铃大作。
轻轻一抛,东西被陆空霜伸手接住。
长赞转头便走,一步步上了高台,打算回正殿去。
“这个是我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