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吗?!
宋时瑾被这劈头盖脸一顿弄得有些懵,下意识做出反应后,内心也忍不住有些崩溃。
这还怎么破阵啊?!
————
纪怀生一扑身进来,就被暗红色的血雾迷得几乎睁不开眼。
勉强向前走着,才撑到血雾的颜色逐渐变淡,变成了寻常缭绕的雾气。
白雾散尽,纪怀生睁开眼。
面前是一处有些破败的山林,荒芜而阴森。
望不到头,山头的外面还是山头。
不会这么倒霉吧。
纪怀生眨眨眼,把手上的灵力凑了凑,对着天穹就是一掌拍出。
那灵力虽然不算凝练,全力之下倒也势如破竹,只是飞出去没多远,便似触到了什么阻碍一般,悉数散了。
被击中的地方,似有淡金色的什么纹路一闪而过,在天穹中隐去,瞧不真切。
果然。
纪怀生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曾经自己觉得就算是死也不会再回这个地方来,谁知道竟还有再见的一天。
还是自己主动扑进来的。
纪怀生转身就想走,但又拿不准宋时瑾会不会也在此处,想到此地的危险,纪怀生又有些担心,犹豫片刻,还是咬牙继续前行。
一边走着,纪怀生有些警惕地环视四周,生怕下一秒会跑出来什么妖魔鬼怪,或者是哪个自己也不认识的兄弟姐妹打个闷棍或者干脆了结了自己。
喀嚓。
突然间,纪怀生觉得自己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声音不大,像是寻常树叶。
可是在这个地方,纪怀生向来不敢错过任何一个让自己下意识觉得不对劲的东西,五感延伸到极致,警觉地向身侧的空地滚过去。
果然,下一刻,那处被一堆落叶盖起来的空地上飞起来一只钢夹,还带着倒刺。
几乎是同时,最近的一棵树上簌簌飞下十余只箭矢。
……
纪怀生看着面前有些眼熟的手笔,眼皮抽了抽,向树冠里看。
三两息间,树里垂下来一个衣服破烂的小孩,双腿倒挂在树上,面无表情,冷冷地盯着自己。
那小孩看起来灰头土脸的,眉眼确是有些刻薄的漂亮,鼻头有痣,身上遍布着或新或旧的血痕,眼神透着一股狠劲。
见鬼了。
纪怀生看着树上倒挂着的,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倒霉孩子。
“新来的?”
小纪怀生抱着胳膊,懒洋洋道。
他似乎并不惊讶于纪怀生同自己相似的样貌,毕竟这山里都是那人的孩子,长得像也不稀奇。
缓缓扫过纪怀生身上价值不菲的衣料,小纪怀生眯了眯眼。
“怎么这么老才被扔进来。”小纪怀生冷声道:“运气倒好,不过现在也要倒霉了。”
纪怀生虽然不知道噬魂血阵的奥秘,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看见从前还身陷锤凿山的自己,但他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面前这个年少时的自己,想来是广元府迷阵的一环,也许还是破阵的关键。
一般来说,对于这种场面——
纪怀生的眼神转移至地上闪烁着寒光的箭矢,手指微动。
你死我活的事情,先杀了再说!
事实上,对于大部分人惯常的思路来说,“杀死曾经的自己”这种桥段,听上去就很像是破局之法。
而噬魂血阵,恰恰鸡贼在这里,越是激烈的抗争,越是顺利地胜出与自己的对峙,便会越深陷血阵最终成为养料。
不杀不行,杀了更不行。
小纪怀生看着招呼也不打,抄起箭矢就冲自己扑过来的纪怀生,脸色难看地飞身躲过,也拔出地上一支箭矢捅过去。
死了也要拉个垫背。
小纪怀生被纪怀生打中,顶着一脑门血,眼看自己的箭矢刺不中,张嘴就要咬断纪怀生的脖子。
纪怀生拿手去挡,一脚狠狠踹在面前小孩的腿窝。
纪怀生无比熟悉自己一贯的心态和做法,并不放松警惕,你来我往撕打在一起,不是什么高手过招的场面,毕竟从前锤凿山里,大家都是自生自灭,也没什么人正经教功夫心法,全靠自己摸索。
从前纪怀生在锤凿山讨生活,靠的就是阴招儿暗算。
如今放到明面上打,自然不会有多好看,两边都带着击击毙命的不留情面,一时间场面就有些血腥。
“你去死吧!!!”
小纪怀生一次次被踹远,又一次次扑上来,尖声嘶吼道。
————
……好大的雪。
一处古朴庄严的府邸内,画栋雕梁,奇山异石,游廊宛转间,路那头渐渐显出一座似宫殿宏伟的厅堂来,檐角隐在漫天的风雪中,屋顶瑞兽引颈向天穹,端的是肃穆大气。
千淮从迷雾中走出来,就拐进了游廊,迎着风雪一路前行,面前便是这大殿。
殿宇门户洞开,内里穹顶墙壁绘的是一幅山河黎民众生相,大气磅礴,巨大的香案前,密密麻麻的牌位排列整齐,千百盏安魂灯烛火苗摇曳明灭,在室外满天风雪中显得更是迷离扑朔,像千百只盯着人看的眼睛。
宋家,黎民祠。
可这地方,连同整座府邸,都早在宋氏灭门之后,被百姓打砸一番,由晏明王肖凤舒下令烧了。
千淮停下脚步,后背有些发麻。
大约是身上衣衫太薄的缘故罢。
同样不太清楚噬魂血阵底细的千淮,似乎瞧见殿外风雪中,有一道跪着的人影。
风雪迷离,影影绰绰,也瞧不真切。
出了游廊,千淮有些吃力地拄着魂幡在积得很厚的雪地前行。
雪漫进鞋袜里,是刺骨的寒凉。
待再走近些,千淮方才明白过来。
雪地里跪着的,是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女孩,不饰钗环,青丝如瀑,一身寻常衣料胡乱裹着有些消瘦的身躯,那般大的风雪,却跪得笔直,连头也未曾低过一瞬。
那是十几岁时候,还没成为族老的宋千淮。
“……是谁。”
年少时的宋千淮,得宋氏家学传承,心法修为俱是上乘,几乎是在千淮拐出游廊的瞬间,宋千淮就察觉了动静。
只是千淮因着腕上一对缚灵环,周身毫无灵力波动,加之拄着魂幡,不回头看,只会觉得是位寻常老者,因此宋千淮的语气倒也还算不上警惕。
千淮安静站在宋千淮的身后,一时间默然。
从小受到家族鼎力培养的自己一向簇拥者众,入族老掌管人事刑罚后更是以自身为法度,从来挑不出错处的。
记忆里,风雪中殿外长跪,只有过那唯一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