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一会,也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害怕的道理。
事是他先挑的,现在怕也来不及了。
做足了心理建设之后,颜蕴宁方才推开门。他低着头做到了聂明河的对面,像是知道错了,又像是在借此逃避自己做的“坏事”。
聂明河看着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直等到手边的茶水烧开,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他才像是回过神来。
“这段时间在外面玩得可高兴?”他问。
颜蕴宁闻言,没抬头,心说这算是什么破问题。
或许是聂明河也发现自己话中的歧义,再次陷入沉思,想要找个更好的话头。
他与这孩子相处并不长,而且颜蕴宁已经长大了,如今再来管教已经迟了。虽然并不想将这段关系搞得僵硬,但这次他实在是做得太过,聂明河完全忍不下。
沉默了许久,他又道:“我不会与你相处,但你想要做什么不妨与我直说,没必要将自己当做饵。”
这也是他最生气的地方,或者说,这才是他最生气的地方。
若是真的有问题,大可以直接与他沟通,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他并不是看不懂颜蕴宁那点小心思,但他真的十分不解,为什么这孩子会想出这么个法子来。
颜蕴宁听得有些头痛,要是聂明河真有他自己说的那么好相处,他也不至于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
这一松懈,倒是没防住苍越的小动作。
蛇妖趁着他走神的瞬间,将他身上的障眼法解开,露出了这人脖子上一道颇为骇人的伤口。
他没留心,但聂明河却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极端的愤怒后,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力。
或许阿珑是对的,颜蕴宁年纪不小了,自然有自己的主意。他这个当爹的,既然前两百年管教不了,现在更不应该以为他好为由干预孩子的人生。
颜蕴宁发现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瞬间便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顺手便将那条吃里扒外的蛇从自己的肩上扯了下来。
苍越被他扯下也不躲,只是顺势缠住人的手腕,免得被扔出去。
别说聂明河不知道应该怎么相处,颜蕴宁也不懂。
他在被解开障眼法的那一刻开始破罐子破摔,懒得再演什么父慈子孝,直白道:“那就先从我娘说起吧,当年你们究竟经历了什么?”
乍一听这话,聂明河本能地想要逃避。
细算起来他也并不是想要为了颜蕴宁好才什么都不说,而是他自己至今无法接受道侣死在了那里,与那个该死的边缘结界融为一体。
但他的情绪向来内敛,所以身边的人都不曾发现他的异样。
聂明河不敢提,也不想提。周遭的人早究竟失去了关于阿盈的记忆,即使提了也只是像叶桃夭那般什么都想不起来,这让他如何去提?
在阿盈离去的这几百年里,他并不是没有恨过。
他怨过朱鹭,怨过那些所谓的世外之人,也怨过这一方世界的所有生灵。
他更怨自己。
所谓的正道第一人不过是个笑话罢了,连这种以身殉道之事都不及自己的道侣。这种事情,明明应该是他来做才对的。
阿盈应该活下来,跟阿珑一起在魔宫快快乐乐地祸害所有人才对。
“爹?”眼见聂明河神色莫名,颜蕴宁忍不住唤了一声。
他跟聂明河却是不熟,平日里也只是一句剑尊而已,但直觉让他喊了这么一声“爹”。
聂明河从魔障之中回过神来,忽然发现自己从未脱离过阿盈死亡带给他的阴影。
良久,他苦笑道:“是该跟你提的,不跟你提,我又应该跟谁提呢……”
“该从和说起呢?”聂明河有些犹豫,“或许,我应该先跟你提一句,你的娘亲名叫颜舒莹,她并不是这方世界的人。”
饶是颜蕴宁早已经有所猜测,此刻听见答案之时仍是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不仅仅是小姨,就连娘亲也不是……
或许这个世界中,隐藏其中的世外之人比他想象的更多。
聂明河并没有理会颜蕴宁的震惊,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讲:“说来好笑,我当年与阿盈的关系并不好。我觉她一个来路不明的魔头必成隐患,而她觉得我是块不开窍的石头,根本聊不到一块去。
“是什么时候走在一起的我已经有些忘了,不过阿盈风姿卓卓,难有人不倾心。”
说到这句,他眉眼含笑,显然是想起了些什么趣事。
躲在颜蕴宁袖中的苍越却是有些尴尬,他方才应该听颜蕴宁的话在院子里等他,而不是在这里听别人父母的往事。
聂明河说得断断续续,说一会便需要想一会。但颜蕴宁并没有催促,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听他诉说那位从未见过一面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