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得太顺遂,薛怀跃又不太乐意,哼哼唧唧,怎么样都不对。而后被催着洗澡,各洗各的,睡了个在成年人间几乎不可思议的素觉。
薛怀跃没什么睡意,一会儿问凌舒有没有睡着,一会儿问她记不记得某年的某场比赛。深夜怀旧,念及故人旧事,最后就剩枕边的一个了,于是薛怀跃与她十指相扣。
感受到她的体温明显比他高出了一截,自鸣得意:
“所以你还是会对我害羞脸红心跳。”
“……我是个正常女人。”况且她堂堂正正一辈子,最后还是和战友演变成了接吻的关系,太值得害臊了。凌舒撇薛怀跃的手,撇不掉,粘人得像八爪鱼。
最后凌舒困到灵魂出窍,警告他再多说一句废话,马上试验期宣布失败,薛怀跃这才闭嘴。
他们之间确实是用“试验”比较恰当。方方面面合拍,相互喜欢也有,却没有在一起的理由,所以捏在一块成了薛怀跃主导的一次试验。也许爆炸得很惨烈,也许成果很绚烂,谁知道呢。
早上薛怀跃手机震动,提醒他到了该工作的时间,他起身,顺便晃了晃身旁熟睡的人。
“起床了。”
“别喊我,我困,今天的现场我不盯了你加油。”睡得四仰八叉。以前本着对合作伙伴负责的心态,提前到场,提前排流程,每一个环节预先踩一遍。有些运动员抱怨比完赛就要进行拍摄行程太紧的时候,负责统筹的凌舒已经更久没合眼。如今能堂而皇之地摆烂,实在是愉快。
“狠心的女人,你变了。”
薛怀跃还说了一堆俏皮话,想激凌舒跟他斗嘴几个回合,然而凌舒睡下去的决心非常强,屏蔽了他一系列没营养的话。
最后在试验期男友出门前,凌舒听到钱包拉链被拉开,手指被抬起按下,闭着眼睛问他:
“请问你是在用我指纹偷我钱吗?”
气氛破坏大师。
薛怀跃说:“刚给你钱包里放了我的卡,密码是我生日倒过来,现在是把你的指纹录入我的手机。”
“为什么不是我的生日倒过来?果然还是心里没有我。”
女人一旦想无理取闹,薛怀跃无可破解,任她骂了,临走前招呼:“我走了啊。”
“快滚吧。”稍微应了几句,瞌睡跑了一半,凌舒很烦。
“早安吻之类的是不是还没?”
“太暧昧了吧。”凌舒把脸埋到了被子里。
而后是薛怀跃轻手轻脚带门很闷的一声。
代表上海参加全锦赛的名单定了下来,薛怀跃只有一项,打男子团体的一单。
他翻了翻其他省队的报名表,看到了甚至有上一代的熟面孔,年逾四十岁的大前辈们还有赛可打,单打双打两开花,□□得宛如清朝老兵。
全锦赛之外,年底其他两项世界级比赛也确定不会有他出战。领导说,新的奥运周期,小将们需要多历练。
然而薛怀跃这个年龄层,上有老下有小的,老的超长待机,小的屡次出战,好像只有他需要把名额让出来。有时候想功成身退算了,顶着现有的荣誉参加活动,名利双收,轻轻松松,可是27岁,怎么算都不是一个可以安心就此退休的节点。
拍摄的间隙薛怀跃看手机,微信常年99+,凌舒没发消息来,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睡觉。被阴郁的情绪裹挟久了,需要一些阳光对冲。
十六岁青奥会第一次见面,其实他们各自都有为之驻足的风景。薛怀跃没说的是,他后悔了,如果时光倒流,他绝对会不走弯路,直接牵起为自己不厌其烦一遍遍找参赛卡的志愿女孩的手,他们还要并肩十几年以及更久的时间,那为什么不早一点相知相爱。
朋友发来了浙江教练国庆节期间非公开的活动轨迹。看起来是在浙江某一深山老林度假。
全锦赛在即,争分夺秒,凌舒应该不会想让这位浙江教练度过数天安稳的假期。
薛怀跃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发给了凌舒。还想说,她要是不能马上在心理上和姓楚的切割得干干净净,他会不遗余力地占据她能够支配的时间和空间,嘴上说的却是:“赶紧带着圆圆去堵他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凌舒接到消息,收拾出来几件换洗的衣服,拖着楚归镝和他的装备直奔机场。跟省队和学校请假都是在路上请的。
楚归镝难免好奇:“那是怎样一位教练?你们打哑谜打了半天了,我还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呢。”
凌舒几次欲言又止:“这位大佬,乒坛绝对的一代宗师啊,不是我想打哑谜,关于他的事情,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见到面了后,你只管跟着他学就好。”
一代宗师,且绝对的腥风血雨。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好多程序并不是在阳光下走,掰开了揉碎了也讲不清。因而带了一身的腥风血雨,退场退得遗憾。是非对错跟小孩子讲不清楚,干脆不说。
这位一代宗师引领了第七代技改,获得了大满贯,与谢观应是同期运动员,在役期间始终是队内当之无愧的一号人物。正因为引领技改,又能打又会教还会思考,思路成熟老辣,几乎是把薛怀跃栓裤腰带上带大的,教过薛怀跃几招,屡破劲敌。
薛怀跃既然开口说这位能教,就一定行。
浙江富庶,全境没有荒无人烟的地方,所谓山区的度假村也不是凌舒原本设想的那样鸟不拉屎的地方竖着几栋别墅,商业化程度很高,建筑以木质竹质的小院为主,溪水潺潺,别有意趣,应和了名称“观自在”。
基础设施中建有乒乓球室,凌舒思忖着,或许一代宗师本人对这个项目都有入股,参与开发。
办理入住完毕,却在找人这个方面栽了大坑。度假村工作人员按规定不透露旅客具体门房号,也拒绝进行旅客间的牵线沟通。一代宗师的私人手机号总是打不通,给他助理打电话,助理端庄大气地来回重复一句话:
“您好,已为您进行课程的排队,预计排期明年三月。”
明年三月,那黄花菜都凉了,凌舒差点给气死。
咬牙想着度假村不就这巴掌大的地方,凌舒按着楚归镝的肩膀吩咐:
“圆圆,你先在球室里面自己练着球,我大不了出去一户一户找!”
楚归镝想说这条河还有后面两个山包都算是“观自在”的范围,真找人面积不小的,看她背影杀气十足,没好说。
球室没什么人,配置不错,握力器、发球机等备得很齐,空旷得可怜。
有两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拍子置于球台上,却没有练球的意思,正蹲在一块玩手游。
“hello?”楚归镝大概招呼了一下,不知道球桌是不是预约制,看那两位男孩点了下头没发表异议,找了张台子自己开练。
多看了一眼他们的球拍,嚯,是蝴蝶特注ALC,看来是专业选手,搞不好过会儿能相互讨教两招。
自己对着发球机练很是无趣,楚归镝正想友好地邀请他们一起,听到他们突然一声惊呼:
“我靠,导是不是说他四点钓鱼回来?四点半了,快点练!”
两个男孩子游戏挂机,连滚带爬在球台前面对拉,等着大人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