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盏轻轻相触,清脆动听,红色的液体席卷出个小漩涡撞上了杯壁,宛如血色的莲花招展。
两人都是谦逊有礼的人,讲餐桌礼仪,把自己的酒杯往下放,低于对方的杯口。
凌舒低些,薛怀跃便要更低。
最后凌舒无奈翻白眼:“行了啊,跟我就不用来这套了,能喝喝不能喝不喝。”
“知道了,听你的。”
薛怀跃带着薄笑,微一抿了抿酒,并不贪多,更不在友人面前摆奥运冠军的架子,帮忙布菜:
“这小麻鸭是他们家的招牌,你快尝尝,从绩溪那边散养的走地鸭,一户没出几只。”
快鲜掉人的舌头了,凌舒却只咽了两口停杯投箸,遗憾地抚了抚胃部:
“我年纪大了,胃口真不如以前,再喜欢的东西吃两口居然就饱了。我靠,是上了年纪还是从事这个行业太辛苦了。”
“大什么大,还是小姑娘呢,就是累的,你钱也赚得不少,歇歇吧,钱是赚不完的。”
薛怀跃见状,把她的酒杯抽走,放远了些,轻声让服务员上壶热水。
“在歇了,无关紧要的边缘业务分包给了别家,投资的其他小公司我卖了股权跑路。但是赛事承办、协办,转播权投招标,以及公司主干产品的生产、研发、品控,我真一点甩不掉手。马上的全锦赛,这类比赛一开,赛中我几乎不睡觉的从头盯到晚,在大巴车上打会儿盹算不错的。”
薛怀跃心疼起朋友来忘了自己也是卷王,皱眉批评讲:
“你这话说的,比赛离开了你还能开不了么?不要自苦,多照顾好自己,该吃吃该喝喝到处走走看看。”
“还真不能没我,我给你算算啊,”凌舒咽下了一口清爽解腻的凉拌笋丝,讲起工作来头头是道,“乒乓球比赛不是哪里都适合办,比如海拔超过500米就会影响球的旋转和速度,理论上平原地带更适合办,但是呢,大家都是同一起跑线投招标的,我这边出价高,才能在合适的地区选址、和当地谈合作。现在乒乓球商业化程度一般,办比赛了,要保障运动员们吃好喝好有合适的场馆训练备赛,也要统筹协调交通、住宿、秩序维护,让观众们也有好的体验……乒乓球比赛门票基本上是回不了本的,都得往里头贴钱,好多承办方趁机割割韭菜就算了,退票、观众和运动员的后勤保障都不好好做,我得管啊,我得多弄点挣钱的活往不挣钱的方面填。”
“你图什么呢?”薛怀跃长叹。
“你又图什么呢,”凌舒反问,“27岁,正是当打之年,全锦赛却只报上了男团,是你不想打吗?一个世界冠军,怎么可能不想着去下一个战场。”
寂静蔓延。
一杯清水浇进沙漠,在干涸的土地上不过是转瞬即逝罢了。
薛怀跃仰面靠在椅背上,思索良久。
最后仿佛是再说服自己,呢喃道:“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过去得到的爱太多,即便风云骤变,也能撑着他再往前走。
只想低调安稳度日的楚归镝还是成为了校园中的焦点。
新生入学的升国旗仪式,照例有新生代表讲话。女生代表是1班的宋凡清,入学成绩全校第一,同时是中考的市状元;男生代表则是楚归镝,国家级运动健将,成绩不错,裸分进的川中平行班。
两个人凑合在一块非常能彰显川中学生的全面发展,校领导很是满意。
宋凡清这类从小到大只拿第一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优等生,头一次被旁的风景吸引视线,侧头看了楚归镝好几眼。
人群熙熙攘攘,楚归镝和她一同站在主席台边依次念发言稿,眼中却无千帆停留。好空。
阳光眩目,宋凡清眯了眯眼,突然觉得自己只像是一片落叶,世界上再纷杂的人群也只是楚归镝心里的森林。
而他是穿过密林、荡过山谷,天地广袤任意遨游的风。
“好帅啊……要他联系方式他会给吗?”
“我靠,我们学校里居然有长得那么帅的男生……”
——感慨颜值组。
“楚归镝跟宋凡清站一块,这是什么校园偶像剧照入现实啊。”
“光看脸就能磕一磕。”
“别太CP脑啊,他们说不准都还互不认识。”
“帅哥美女认识一下吧,就当是为了我。”
——CP组和清醒组。
“隔壁重庆那个娱乐公司快过来挖一下人!”
“别,人家是国家级健将呢,干嘛想不开进那公司。”
——很有事业心的几个人。
刘洋清了清嗓子低喝:“安静,安静!这么大个人了,升旗仪式的纪律还需要我强调吗?”
2班的队伍噤声了几秒。
不过刘洋能管住自己班的,管不住其他班的小孩,关于楚归镝的议论没停过。尤其是楚归镝讲完话归队时,左右两个班的队伍齐刷刷扭头对他行注目礼,跟排练过一遍似的整齐。
升旗仪式兼新生入学教育结束,整理队形回班,大课间时间长,还差了几分钟才上课。有别的班的同学们大着胆子,跟坐在后门的楚归镝搭话要微信。
楚归镝没见过这阵仗,隐着尴尬与不适,努力接受着众人的热情。想到家里人和池野的念叨,说要在学校里面多交朋友,调出了微信二维码: